施二姐搖搖頭:“滿剌加島上盛產香料,葡萄牙人來到後,大肆搶奪。


    驅使華人和當地人,為他們采集香料。


    如果恩人們的商船可以去到滿剌加,小女子保證能給恩人的商船裝滿香料。”


    舜華點點頭:“總有一日會去到那裏。”


    周掌櫃要在南京待兩天,施二姐就住在了潤龍裏。


    舜華從她那裏,獲得了好多南洋華人的信息。


    她不由地感歎,華人真是一個溫和的民族,在那些近乎原始的海島上,隻知道埋頭耕田,從沒有想過要占領當地。


    葡萄牙人來,給他們上了一課,付出的代價,是華人的財富和生命。


    周掌櫃和謝掌櫃一起,把南洋公司買的貨,在來賓港外,裝滿了三艘海,它們將與上海倉的兩艘海船一起出海。


    這天,周掌櫃來向舜華告別,順便接走施二姐。


    王衍爵也一起過來告別,他要出海了。


    施二姐向他行了跪禮,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舜華悄聲對王衍爵說:“這位施小姐,家族在當地很有影響力,你把王叔的畫像和信息給她,托她打聽打聽?”


    王衍爵覺得可行:“讓小七出麵處理。”


    舜華招唿周掌櫃和謝掌櫃:“周叔,這幾天,你和謝叔辛苦了,今天有好茶犒勞您們,舜華都準備好了,請坐。”


    舜華早已在院子裏的大榆樹下,擺好了茶具。請王衍爵、周掌櫃、謝掌櫃入座。


    三人見茶幾上放的,是一塊跟磚頭一樣的醬油色物體。


    周掌櫃拿起那個茶磚,翻來覆去地仔細查看:“這是茶麽?”


    舜華接過來放在茶幾上,用一支竹簽從茶磚上撬下來幾塊,邊泡茶邊迴答道:“是的,這是我阿公研製的新茶,請大家先嚐嚐味道。”


    王衍爵心裏說,又調皮,這哪裏是你阿公研製的,分明就是你研製的,拿你阿公當擋箭牌。


    周掌櫃一眼就看出茶磚的好來:“這茶,可方便裝船,長途運輸,哈哈哈。”


    謝掌櫃也滿眼熱切:“先嚐嚐味道!”


    舜華用茶壺泡好茶,給每人倒了一杯:“這茶,跟炒青茶不一樣,衝泡方法也不一樣,諸位先嚐嚐!”


    三人都好奇地舉起茶杯,隻見杯中茶湯呈透亮的琥珀色,嚐一口,香氣在口中綿延。


    三人都點點頭,周掌櫃說:“沒想到,這茶製成這樣,還有這麽好的味道!”


    “這茶比炒青茶耐泡,”舜華又給各位倒了第二泡的茶湯。


    三人都不出聲,默默地數著,嚐著,直到第七泡,茶湯的顏色和味道都開始變淡,這才罷手。


    謝掌櫃邊迴味,邊猶豫著說:“不曉得佛朗機人習不習慣喝這款新茶。”


    王衍爵見茶幾上還擺著一碗牛乳和一碟霜糖,便指著它們,疑惑地問:“丫頭,這是做啥用的?”


    “給大家演示一下,佛朗機人是怎麽喝茶的。”


    三人以為她是跟安東尼奧學的,都沒在意。


    舜華重新泡了一壺茶,diy了一款大明版奶茶。


    泡好後,她把在後院幹活的安東尼奧叫了過來。


    “安東尼奧,來,喝一杯你家鄉的茶。”遞了一杯給他。


    安東尼奧接過茶杯,看了一眼,就激動起來,端杯子的手微微發抖。


    他輕輕嚐了一口,眼淚就流出來了:“親愛的舜華小姐,感謝你給安東尼奧帶來了家鄉的味道!”


    說著還把右手按在左胸上,恭敬地行了一個禮。


    “請給這三位紳士講講,中國的茶葉,到了佛朗機,是怎麽飲用的?”


    安東尼奧真是一個善於學習的人,一年來,他的漢語水平,已經能跟人溝通了。


    “水、茶葉、牛奶、糖、香料,”安東尼奧左手指著右手裏的茶杯,“這裏,沒有香料。”


    舜華解釋道:“茶葉不易保存,遠洋船經過幾個月、半年甚至一年的長途航行,茶葉極易變質,產生黴味。


    佛朗機人便往茶裏添加牛奶、糖、香料,以掩蓋茶葉的怪味。”


    周掌櫃一下子就明白過來:“袁小姐這款茶磚,是專為海上生意研製的?”


    舜華點點頭:“這樣的茶磚,不容易變質,利於長途販運,二是……”


    “節省地方啊。”謝掌櫃也明白過來,他拿起那塊被撬過的茶磚,“這一塊磚,得有三斤吧?”


    “謝叔好眼力,這茶磚就是三斤。”


    安東尼奧喝完一杯茶,見沒人理他,便出聲道:“親愛的舜華小姐,我能否再喝一杯?”


    引得幾人都笑了,舜華又一給斟了一杯,對他說:“安東尼奧,以後你可以喝奶茶,牛乳用你的工資,自己買。”


    安東尼奧嚇了一跳:“不不不,親愛的舜華小姐,安東尼奧偶爾喝一杯就好。”


    “可見,在佛朗機,奶茶也不是普通人能喝得起的。”舜華說。


    王衍爵也拿起那塊茶磚仔細看,邊看邊問周掌櫃:“這茶,在南洋能賣什麽價?”


    周掌櫃說:“肯定比現在的茶葉,賣得高,具體什麽價,老夫要去地方,見機行事。”


    王衍爵點頭:“這是陳氏茶葉的新茶,咱們得給一個合理的價格,丫頭,這個茶磚,你定個什麽價格?”


    舜華早有打算:“暫定三兩,主要是加工太麻煩。”


    周掌櫃和謝掌櫃都點頭認可,這茶在南洋要是能賣到八到十兩,利潤比其他茶葉還高。


    關鍵是,運輸優勢太明顯。


    周掌櫃拿起那茶磚,舍不得放下,滿眼熱切地說:“袁小姐,這茶磚都給老朽,老朽一定給它找個好買家。”


    舜華指著旁邊的一個大明版集裝箱說:“這次,隻有一百二十多塊,三百多斤。跟上次的黃豆一樣,周叔也要教會買家,如何衝泡這款茶。”


    箱子沉重,安東尼奧、雷和尚、周大寶、兩個夥計,於興三人,全都來動手,才把箱子抬到院子後的船上。


    周掌櫃感慨地說:“以前,三百多斤茶葉,要占好大一塊地方,看看現在,一個箱子都裝完了,哈哈哈。”


    舜華送王衍爵和周掌櫃上船,謝掌櫃把周掌拉到前麵去了。


    周掌櫃不解地問:“你拉我做啥?”


    謝掌櫃說:“老夥計,留點空間給年輕人吧,不要杵在旁邊礙事。”


    周掌櫃往後麵看了一眼,見王衍爵正低著頭跟舜華說話,臉上是少見的溫柔。


    兩個老掌櫃相視一笑,趕忙再往前走了一些。


    在他們的後麵,王衍爵正在和舜華討論工作。


    “王公子,小七帶迴來的銀子,是給你放在錢莊?還是把銀子給你運迴太倉?”


    “不用運迴太倉,暫時放在你那裏,急用的時候,你可以拿出來周轉。


    上次出海賺的錢,咱們一人一半。”


    “我不要,我就是去打點醬油。”


    “哪裏是打醬油?光是那一句‘齊射’,就價值萬金。”


    舜華笑得眉眼彎彎,酒窩都笑出來了,王衍爵又看到她笑得跟個狐狸一樣。


    他渾身一震:“等我迴來!”


    逃也似地大步走了。


    “記得去福建水師,把俞諮皋調出來,有大用。”舜華還追在後麵叮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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