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個冬天,舜華除了在建築工地上勞作,是在家裏當吃瓜群眾。


    聽著袁家村口,隔三岔五傳來的,吹吹打打的嗩呐聲,和抬進抬出的花轎,看著這人間煙火,很接地氣。


    喜慶的氣氛中,也有不和諧的聲音傳出,讓人無法釋懷。


    最讓人想不到的,是大鳳的妹子二鳳,拿著刀守在她娘和她姐的房門口,除了看病的十五爺,任何人都不讓進。


    丁氏試圖進去看看大鳳好點沒,二鳳一刀就砍過去,大叫道:“不怕死的一起來,大家一起死!”


    丁氏要不是躲得快,就要被她砍掉一隻手。


    那氣勢,比許多穿越者還生猛。


    媒婆一見,嚇得趕緊撤了,大鳳這才擺脫了侍妾的命運。


    舜華很佩服二鳳小姑娘,找人透消息給她:你是好樣的,等你阿娘和阿姐好了,歡迎來二房來上學。


    臘月二十三,小年這天,舜華收到了王衍爵的來信。


    信是走官府的驛遞送迴來的,張知縣一點不敢怠慢,派一個差役專程送來。


    打開信,開頭的稱唿,從袁小姐,變成了“丫頭”。


    舜華撇撇嘴:丫頭!我跟你很熟嗎?


    仔細一想,還真是挺熟的啊,從賣茶開始,他們已經認識三年多了。


    舜華來到這個世界,除了家人,除了袁家村的族人,跟他是最熟的了。


    她賣茶,他買她的茶。


    他救過她,她也救過他。


    他租山坡,要跟她一起種花。


    他帶王安來,做她的靠山。


    他從吳知縣那裏,為她大舅要來補償。


    他投資她的長江航運公司,投資她的紡織廠。


    他跟她一起買荒地,他請她打理九江倉庫。


    他聽她的建議,開辟上海到登州的航線。


    他邀請她一起做海貿,他們的第一單貨已經現海。


    ……


    原來,他們一起做了那麽多的事,應該,可以,算朋友了吧?


    他叫她“丫頭”,似乎也說得過去,他比她大那麽多。


    九江的汪掌櫃,出海的周掌櫃,都喜歡叫她“丫頭”。


    “丫頭:


    聽周掌櫃這樣稱唿你,覺得很親切,以後就這樣稱唿你啦。”


    果然是跟周掌櫃學的,她卻想了那麽多,有點過敏了。


    “丫頭:


    北京的冬天很冷,我躲在書房裏寫字,院子裏有一株臘梅,白雪覆蓋的臘梅很漂亮。


    隻是臘梅的冷香,不同於茉莉花的清香,我想念你家村外的那片香雪海了。


    快過年了,我想念你家的殺豬飯了。


    北方多吃羊肉,我喜歡吃魚,我想念你做的酸菜魚了。”


    一封平安信,寫得這麽文藝做什麽?


    舜華想,每逢佳節倍思親麽,他除了母親,也無親可思,想念熱鬧的殺豬飯,情有可原。


    舜華直接看後麵:


    “……見到了袁族長,從戶部購得一套三進的民房……已搬入新居。


    袁鴻禹……從代主事,轉為主事,正六品。待年後有實缺,再調……


    吾將於三月中南返……可寫信,交張知縣,走驛傳。”


    袁鴻禹終於從未入流,做到正六品,舜華忙去把這個好消息,告訴袁鴻泰。


    袁鴻泰也很高興,他大哥的仕途順暢,將來對秉生,也是一個助力。


    錢氏聽說公爹在北京給大房買了房,有點心疼錢:“這些錢,都是咱們起早貪黑掙來的,花起來倒是不心疼。


    這大房買了,二房買不買?


    說是讀書做官,家裏一文錢沒見著,隻見著往外掏錢。做官有什麽好?”


    袁鴻泰訓斥道:“說啥話呢?不做官,家裏五六百畝地,交稅都交不起。每年省下來的稅銀,不是錢嗎?


    咱們的生意,不是給你留了兩成嗎?還不夠你花?”


    錢氏說:“我還不是想給咱們兒子存點讀書的錢,給女兒存點嫁妝?”


    袁鴻泰說:“這些錢,阿爹自會從公中出,不用你操心,小小才五歲,將來,陪嫁能比她堂姐少了?


    你就把手上的錢,存起來,咱們養老。”


    錢氏說不過丈夫,隻好獨自生悶氣。


    舜華家,舜華對著王衍爵的信,給他寫了迴信。


    重點介紹了紡織廠的建設情況,大壩已修築大半,河道改造已完成,正在建設廠房。


    她告訴他,在紡織廠的上麵,順便建了個石磨坊,用來磨豆漿。


    赤湖那邊種的黃豆,如果不能出口的話,就準備用這個石磨,加工豆製品。


    小年後,九江倉庫開始放假,長江裝卸公司、長江航運公司,也在小年後放假,擬於年後初六開工。


    最後,她寫了好幾條袁家村的八卦,圖個樂。


    想到第二天讓周二田去縣衙送信,又讓袁鴻泰給袁族長寫了一封信,放在一起寄送。


    她沒有告訴潤娘寄信的事,過年了,別惹小姑娘不開心。


    周二田去送信,卻又帶迴來一封信。


    舜華以為有什麽急事,這麽快又來信,是上一封信還有事情沒有交待清楚?


    打開一看,又是“丫頭”……


    他這是,叫上癮了,說一件事,總要叫一聲“丫頭”


    “丫頭:我把你那畫的那幅圖,給阿兄看了……”


    “丫頭:朝廷沒錢,養不起海軍……”


    “丫頭:陛下同意,明年春天,讓大皇子出閣讀書……”


    這封信講了些朝堂之事,不像上一封信,隻講些業務和家長裏短,舜華隻好收起來。


    過年了,不用再寫迴信了吧?


    秉哲兄弟也放假迴家。


    秉哲已長成一個高高大大的少年,加上沉穩內斂,完全一副小大人的模樣。


    秉辰也長高了不少,因為沒有考取秀才,有些不好意思見阿姐。


    舜華拍拍他的肩膀:又不是你考不上,是宗師不願意拔苗助長,後年再考,你還小嘛。


    秉望以下,四個小的都有點怕秉哲,他們更願意跟溫和的秉辰親近。


    秉哲一放下行李,就在書房檢查秉望和秉良的功課。


    秉望還好,有族學的文先生監督,功課學得比較紮實,四書五經背得熟,隻是還不會做時文。


    兄弟們中,秉望的算學學得最好,打算盤的速度,大的兩兄弟加起來也比不上他。


    秉良的功課就麻麻地,他癡迷練武。


    因為練武的緣故,他飯量大,越發長得虎頭虎腦,壯得跟頭小年犢子似的。


    “大哥、二哥,咱們來頂牛,”七歲的秉良用腳在地上畫一條虛線,“我保證把你們頂過這條線!”


    兄弟們的小廝有旁邊起哄:“公子,頂一個,頂一個!”


    舜華不出聲,笑盈盈地立在旁邊,看他們打鬧。


    秉良最小,小時候因為跑不快,跟不上三個大的,經常被丟在家裏,不帶他出去玩。


    所以他最在乎武力,秉望已經跑不過他了。現在,他要向兩位阿哥挑戰。


    秉哲不願意以大欺小,便上秉辰上。


    秉辰撩起長衫的下擺,別在腰上,雙手叉腰,紮好馬步,低下頭:“來吧!”


    秉良根本不用低頭,也又手叉腰,向前頂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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