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潤龍裏,舜華讓謝掌櫃給王衍爵帶信,說是遇到一個佛朗機人,問他要不要來打聽打聽消息。


    王衍爵當即就跟著謝掌櫃來了,還帶來一張他爹的畫像,問安東尼奧在南洋有沒有見過畫像上的人。


    安東尼奧看東方人,跟我們看西方人一樣,覺得東方人都長得一樣,見了畫像也不認識。


    但王衍爵還是打聽到,幾年前在海上跟他們交易的中國商船,賣的是絲綢和茶葉,管事的人姓“汪”。


    “他說的也許是‘王’”,舜華激動地說,“或許就是你爹的船。”


    王衍爵搖搖頭:“我阿爹帶了三艘船出海,他隻遇到一艘船。


    雖說絲綢和茶葉對得上,但這時代出洋的船,哪家不是帶這些東西?”


    “別灰心,”舜華安慰他道,“至少知道那艘中國商船,連人帶船被俘,或許人會沒事。”


    “隻要不是沉船,總會打聽到消息。”王衍爵調整好自己的情緒,對舜華拱手行禮,“還要謝過袁小姐。”


    “謝啥?在下與王公子是生意夥伴,舉手之功何足掛齒?”


    王衍爵見她絲毫沒受來賓樓事件的影響,心中對她的認識更深了一層:袁小姐是位奇女子,不能以常禮去揣度她。


    “袁小姐準備怎麽使用這家夥?”他指著在於興的指導下,正在從水井裏提水的安東尼奧,“這麽大塊頭,適合做力氣活。”


    “讓他先學中國話,至於怎麽用,還沒計劃呢,”舜華說,“先幫著搬搬貨也不錯。”


    “生意怎麽樣?”王衍爵問的是擺在前麵的茶葉生意。


    舜華苦笑:“王公子,你這地兒實在太偏了,外麵的巷子又全是賣紡織材料的,買茶葉的商家,根本不會走到這街上來。”


    王衍爵也有點慚愧:“在下在南京隻有兩處宅子,另一處沒有臨街的鋪麵,隻適合居住。”


    他現在就住在那裏,沒有去王家在南京的大宅住,自從他二叔接管家族生意以來,那大宅就歸他堂弟王嘉爵住了。


    “這幾天沒有生意,謝掌櫃急得都上火了,我做了些改變,王公子跟我到前麵看看?”


    二人來到店鋪,王衍爵看到,三間鋪麵,隻有東邊一間擺了貨架,上麵擺著幾種規格的陳氏炒青茶。


    其餘兩間,擺上了幾張八仙桌,桌上擺著的鮮花,竟是一盆茉莉花的綠植!王衍爵在一盆盆小小的綠植上,看出了舜華深藏的心思:明年,王家再也拿不到茉莉花茶的獨家經銷權了。


    桌上的托盤裏,擺著成套的茶壺茶杯。


    “袁小姐這是?”他不解地問道,“這是要開茶館?”


    “目前店裏售賣的茶葉,品種單一,這兩間門麵閑著也是閑著,開個茶館給人歇歇腳。”


    舜華說,“來這巷子裏買貨的,都是些開紡織作坊的人,他們逛累了,興許會進來飲杯茶呢。”


    茶館裏卻一個飲茶的客人也沒有,舜華一點也不受影響,陪著王衍爵來到門口,參觀她的新設備。


    在中間門麵的臨街位置,擺著一張厚重的八仙桌。


    桌上一把碩大的大銅壺,大銅壺前麵擺著一溜粗瓷碗,桌上立著一塊木頭牌子,寫著“免費供應茶水”幾個字。


    王衍爵一看就笑了:“果然甚麽事都攔不住袁小姐,隻是這做宣傳的費用忒大了些。”


    “用的是散茶,花不了多少錢。”舜華說著,親手倒了兩碗茶,遞一碗給王衍爵。


    “王公子沒這樣飲過茶吧,試一下?”說著自己端起茶碗一飲而盡。


    王衍爵也學著她那豪爽的樣子,端起茶水往嘴裏倒,卻被嗆得連連咳嗽,王阿祥忙搶上前來給他拍背。


    街上的人見了,就有人上前試探著問:“這茶水果真免費?”


    一位夥計忙上前解釋:“這大碗茶免費,您老來一碗?


    您老可別看這大碗茶,製這茶的陳師傅,在北京皇爺麵前,都是掛了號的,每年還上貢呢。”


    路過的人聽他說得玄乎,都停下腳步望過來。


    舜華和王衍爵忙讓開位置,退到一邊。


    夥計麻利地在桌子上擺上一排碗,提起茶壺挨個倒滿。


    嘴裏還不停是招唿:“剛泡的新茶呢……解渴,你老來一碗?貢茶師傅炒的茶呢……這位師傅來一碗?”


    一位山羊胡老者上前接過一碗茶,端到麵前聞了聞,便一口一口地喝,邊喝邊點頭。


    喝完後把茶碗放到桌上,又端起一碗,遞給他身後挑著兩隻籮筐的小廝:“你也喝一碗,解解渴。”


    旁邊有人問他:“味道如何?”


    山羊胡子點點頭:“聊以解渴。”


    圍觀的人見店家果然沒收錢,便紛紛擁上來,搶著去端桌上摻了茶水的茶碗。


    店夥計趕緊喊道:“別搶!都有都有,小心燙,滾水、滾水唉!”


    於興忙上前幫他扶住大銅壺。


    沒搶到茶碗的人,便拿起桌子上的空碗,等著夥計給他倒水,一眨眼的工夫,桌子上的空茶碗都被人抓在了手裏。


    “一個個來,別擠!”夥計忙得汗都出來了,另一個夥計見狀,也上來維持秩序,幾經努力,才把場麵控製下來。


    “開水擺在桌上,容易出事。”舜華對身邊的謝掌櫃說。


    “多買兩把銅壺,在後麵泡好茶,涼到溫熱再提出來,免得燙到人,好事變成禍事。”


    謝掌櫃點頭應是,把二人讓到一張桌子上坐下:“小姐和王公子暫坐,外麵亂糟糟的,等夥計們去應付。”


    雷七娘機靈地沏了一壺茶上來,因為是待客,沏的是今年的雨前芽茶。


    正說著,剛才那個飲頭啖茶的山羊胡子跨進門來,謝掌櫃忙上前招唿:“客官請坐,小店既可飲茶,也售賣茶葉,茶葉是江西產的。”


    山羊胡子邊打量著四周,邊在謝掌櫃的引導下,撿了個位置坐了下來:“你賣的茶,真是貢茶師傅炒的?”


    謝掌櫃忙到貨架上拿出一盒一斤裝的茶葉,指上盒子背後的文字對他說:


    “做生意講究一個‘誠’字,客官請看,這上麵說得清楚。


    咱們陳氏茶業的老東家,研製出了一款茉莉花茶,得了萬曆皇爺的青眼,被列為貢品,七月初才上貢了五百斤呢。”


    誰敢拿皇爺開玩笑?山羊胡子立即就信了,接過那盒子仔細看起來。


    謝掌櫃麻利地給他沏了一杯茶:“您老嚐嚐,這是今年的新茶,陳老東家親自炒的。”


    “比茶中街的茶如何?”山羊胡子問。


    “這可是嫩芽炒的,看客官是個懂茶的,您老嚐嚐,對比一下?”謝掌櫃十分殷勤。


    唉,以他在王家的大掌櫃身份,幾時這樣低聲下氣地向人推銷過一斤茶葉?


    王衍爵看在眼裏,心下不忍,卻也不好說什麽,隻好低頭飲茶。


    舜華卻不以為然,萬事開頭難,連她自己,不也親自到瑞昌縣城賣茶嗎?


    山羊胡子看了半天,他隻是一個有十來張織機的小老板,哪裏懂茶?要不然也不會被那“免費”二字吸引,上來占便宜了。


    被謝掌櫃一恭維,他想想也是,這貢品茶師炒的茶,用來待客是極有麵子的哈。


    “這茶怎麽賣?”他抖著山羊胡子,極沒信心地問。


    精明的謝掌櫃,又從貨架上拿出一個盒子:“客官手上那盒,是芽茶,一斤裝要賣一兩五,”


    不等客人反應,又推出手上的盒子,“這一盒,是葉茶,一斤裝,隻要九百文。”


    這是市場普通茶葉的價格,但有了“貢品茶師”的加持,顯然比市麵上的普通茶更吸引人。


    山羊胡子猶豫了很久,終是掏九百文買了一盒葉茶。


    “恭喜謝掌櫃,總算開張了。”舜華作為老板,及時給員工以鼓勵。


    “同喜同喜!”謝掌櫃臉上笑開了花,“虧得小姐想出了這個宣傳的法子,果然有效。”


    頓了頓,又說:“就是開銷太大,每日至少得半斤茶葉。”


    舜華財大氣粗地說:“不怕,粗茶要不了多少錢,先把名聲打出去,讓人知道咱們這裏在賣茶。”


    王衍爵迴到建安坊的住宅,門房遞上一張名貼:“太倉家裏來信。”


    王衍爵接過信,迴到書房,拆開信一看,忙吩咐阿福:“快,收拾收拾,立即迴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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