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靖安侯書房內,目光如炬的老侯爺一掌拍在書案上,指著跪在自己麵前的趙蘭亭說:


    “你身為世子媳,不能相夫教子、主持中饋,生性善妒以致與夫君離心!你知道那令牌有多重要嗎?你今日連令牌都敢偷,來日是不是還想偷了虎符擅調軍隊?”


    趙蘭亭跪在地上垂著頭,嚇得一聲不敢吭。她迴府後沒多久,那山穀裏的衛兵就給靖安侯府送了信,說世子夫人帶著鎮國公府二夫人來了。


    靖安侯世子大怒,找來趙蘭亭一頓痛罵,趙蘭亭心氣兒高,從不願在夫君麵前服軟,縱然是自己不對,也要男人先低頭道歉。可是這一次她沒有想到自己犯了多大的錯,靖安侯世子多年來積壓在心中的怨氣終於發作了,上前揪住趙蘭亭的頭發一頓暴打。


    此時的趙蘭亭發髻散亂,灰頭土臉,兩頰全是血紅的掌印,可見靖安侯世子這迴是新仇舊恨一起算清了,下了實打實的力氣打的。


    老侯爺罵完了兒媳又轉頭去罵兒子,靖安侯世子見父親已向自己投來目光,連忙自覺地跪到趙蘭亭身旁,賠罪道:


    “兒子不孝,讓父親為難了!”


    “你還知道自己幹了什麽?你媳婦是什麽樣的人你心裏不清楚嗎?還能被她灌醉?她今日敢拿了你的令牌去山穀,明日是不是就敢拿你的虎符去弑君?”


    “父親!兒子知道錯了!兒子日後一定會對媳婦嚴加管教,絕不會再讓她如此造次!”


    老侯爺將雙手背到身後,怒目圓睜地看向趙蘭亭,問道:


    “日後的事且先不說,我隻說當下!你究竟在山穀裏看到了什麽,給我如實招來!”


    趙蘭亭嚇得哆哆嗦嗦,惶恐地抬起眼皮看了看老侯爺,又趕忙垂下眼睛,小心翼翼地說:


    “父親大人,兒媳真的隻看到幾個赤膊的男人,就嚇得跑了出來,其它的事,兒媳真的一概不知啊!”


    “那陪你一同前往的佟氏呢?”


    “二嫂……”


    趙蘭亭烏黑的眼瞳轉了轉,連忙裝作弱小可憐的樣子,羞怯地說:


    “二嫂剛一進山門,就被裏麵的侍衛攔住了,隻有兒媳一個人進入到山穀。人家一個婦道人家,孤身一人在荒山裏見到了赤膊的陌生男子,這等難為情的事,如何說與旁人聽,二嫂自是什麽都不知道的。”


    老侯爺上前兩步,盯著趙蘭亭臉上的神情,再次逼問道:


    “佟氏見你驚慌失措地跑出來,就沒問你些什麽?”


    “這……”


    趙蘭亭神色一變,連忙搪塞道:


    “哦,兒媳跟二嫂說,自己在山穀裏見到了猛獸,故而驚慌至此!”


    老侯爺聞言竟是拔高了嗓門,勃然大怒道:


    “你放肆!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心裏想的什麽!瞧瞧你那副狡黠的模樣,都寫在臉上呢!你嘴裏是一句實話也沒有!”


    說完,老侯爺衝候在一旁的兩個婆子吩咐道:


    “去,教教你們世子夫人怎麽說實話!”


    那兩個孔武有力的婆子立刻擼起袖子,走上前像捆小雞一樣把趙蘭亭從地上抓起,五花大綁。


    趙蘭亭嚇得嚎啕大哭,哭喊著掙紮道:


    “父親大人,您要相信兒媳呀!夫君,我可是你明媒正娶八抬大轎從正門迎進來的正室夫人,你怎麽能容忍家奴這樣欺辱我!”


    誰知,尚未等靖安侯世子發話,老侯爺便抬袖指著趙蘭亭,怒罵道:


    “你是用什麽手段才進了我的家門,你自己清楚!連你娘家大哥都不待見你,可見你出閣前便是個品行不堪的!還愣著幹什麽,拿我的鞭子來,我打死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兒媳婦!”


    下人取出老侯爺的軍鞭,那是專門用來鞭打軍中犯了錯的士兵的,鞭子上還粘著鐵鉤,一鞭子下去就能刮下身上幾塊肉,趙蘭亭隻看了一眼就嚇得鬼哭狼嚎:


    “不要!父親大人,求求您不要打我,我知道錯了,我再也不敢說謊了!我實話實說還不成嗎?我什麽都說,我什麽都說!”


    一旁的靖安侯世子雖然氣憤趙蘭亭的所作所為,但蘭亭畢竟給他生下了嫡長女,那是他的第一個孩子,是他的掌上明珠……蘭亭若是被施以這樣的酷刑,女兒一定會難過的。這樣想著,靖安侯世子連忙上前勸阻:


    “父親,您就給蘭亭一次機會吧。蘭亭畢竟是世子夫人,您當眾鞭打她,若是被口風不緊的家奴傳了出去,這事兒可就鬧大了……”


    老侯爺的眉頭跳了跳,垂下眼眸看著跪在自己身邊的兒子,仔細想想便覺得也有道理,遂放下鞭子,衝趙蘭亭說:


    “你還不如實招來?”


    “是……”


    趙蘭亭跪在地上往前挪了幾步,低著頭縮著脖子,顫抖著說:


    “迴父親大人,兒媳見到二嫂後,二嫂確實詢問了兒媳,為何驚惶而出,兒媳便據實相告,那山穀裏熱得讓人難受,遠處還有叮叮當當的聲響,但是隻聞其聲,不知是何動靜,沒過多久,幾個赤膊的男人就從岩石後走了過來,兒媳害怕,便倉皇而逃。”


    老侯爺聞言,微微眯了眯雙眼,問道:


    “那你有沒有叮囑佟氏,不要再告訴旁人?”


    “這……”


    趙蘭亭的頭垂得更低了,隻小心翼翼地說:


    “兒媳忘記叮囑二嫂了……”


    靖安侯世子為防止父親再次動怒打死趙蘭亭,連忙搶先一步上前,掰過趙蘭亭的肩膀,揚起手來就打了她兩耳光:


    “你這個惹是生非的女人,還不快去祠堂跪著,給我跪上七天七夜,好好在列祖列宗跟前懺悔!”


    趙蘭亭知道夫君這是在救她,因此也顧不上什麽麵子了,連滾帶爬地就去了祠堂。


    老侯爺上了年歲,一番折騰下來已是身心俱疲,便遣了其他奴仆出去,隻留兒子在自己跟前。


    “都說娶妻當娶賢,當初把這麽個女人給你抬進門,是爹的錯!”


    靖安侯世子看著父親疲憊的樣子,連忙起身上前,給父親端了茶水,在一旁彎著腰賠罪道:


    “是兒子不會管教媳婦,讓父親操碎了心。日後兒子定會對她嚴加管束,絕不會再讓今日之事重蹈覆轍!”


    靖安侯抬起布滿褶皺的眼皮,看向自己的兒子,遂拍了拍他的肩膀,感慨道:


    “她鬧騰了這麽多年,惹得咱們家雞飛狗跳,你竟沒想過休了她。你在爺們兒堆裏,也是難得了。”


    靖安侯世子聞言,瞬間紅了眼眶。他知道,父親這樣說也就是代表原諒蘭亭了,遂道:


    “爹,兒子無能,讓爹丟臉了。我與蘭亭打打鬧鬧這些年,雖夫妻不和,卻也不忍分別。自從我無意間知道了蘭亭當年算計了我,我對她便日漸疏離了,可是後來我發現,她算計我也好,不算計我也罷,她對我都是十分上心的。我納妾,她從未攔過,我的妾室們各個都生有兒子,獨她膝下無子,她也從不曾殘害過我的子嗣。素日裏,庶子們缺了什麽,需要添補什麽,她也都不曾吝嗇。父親大人,蘭亭縱有千般不是,到底也是盡了主母之責,還望您念她一星半點的好,留她一條命。有了今日的教訓,她日後也不敢再如此胡作非為了!”


    情淺緣深,天生的怨偶罷了。


    老侯爺長歎了一口氣,搖了搖頭說:


    “先讓她在祠堂跪著吧,為父現在隻能慶幸,她去的是這一個山穀,是皇上命我們秘密製造的兵器,而不是另外一個山穀。咱們當務之急是要知道,佟氏有沒有把這些事再說出去。”


    “皇上如今的疑心越來越重,他總說京中有契丹的細作,為防軍機泄露,這才讓我們秘密打造兵器,若是這件事被傳了出去,咱們恐怕等不到敬王上位就要被皇上殺頭了!”


    靖安侯世子也不禁擔心起來。老侯爺頓了頓,遂吩咐道:


    “另一個山穀你近來就不要去了,那個山穀裏打造的兵器才是真正見不得光的東西,若是讓敬王的秘密泄露了,等不到皇上砍我們的頭,敬王殿下就會先動手了。”


    靖安侯世子聞言,連忙頷首道:


    “兒子明白。隻是兒子仍有些不放心,不如明天我去鎮國公府拜訪一下舅兄,探一探趙瑾和趙璿兄弟二人的口風,看看他們是否已經從佟氏那裏聽聞此事。”


    老侯爺聞言,卻即刻抬手反駁道:


    “不,不成!你當初因蘭亭算計了你,冷落了蘭亭,也與鎮國公府來往甚少了,如今你沒有任何由頭地貿然前去拜訪,趙瑾定會起疑。況且,如果佟氏已經把此事散播出去,那麽你明日就找上了門,這不是直接告訴趙家人你心裏有鬼嗎?”


    “那,父親的意思是……”


    “不急,再過幾日就是鎮國公府關老夫人的壽辰了,蘭亭雖是庶女,可也總歸是要迴娘家給嫡母祝壽的。到時候你借此機會陪蘭亭一起去鎮國公府,探探眾人的口風。若是那個時候他們仍然對此事一概不知,那就證明佟氏確實什麽也沒有說。”


    靖安侯世子點了點頭,接著問道:


    “那……倘若他們已經知道了呢?”


    “若是已經知道了,趙瑾也不可能表露出來,趙璿就不一定了。你妻蘭亭如今跟她二嫂走得近,你借此機會也去跟你二舅哥趙璿多聊聊,他那裏應該能找到突破口。若是發現他們確已知道此事,你也別當場就急眼,切記別讓你大舅哥趙瑾看出端倪,咱們爺倆得從長計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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