答應了胡聰要年後就要和他一起準備書法比賽的事情,陳聽白索關著字裏的大門帶著胡聰在裏麵成天練字。


    生意不做了,反正學校也沒開學,偶爾一點小單可有可無,還不如安安心心準備比賽。他實在沒那個精力,牙齒那麽疼的前提下,還要為了三瓜倆棗和客人掰扯半天。


    要不怎麽說陳聽白有錢任性,開個店不過是為了消遣時間,不至於讓自己成天癱坐在家裏去思考浮雲怎麽飄。


    想到這裏,陳聽白練字的筆頓了一下。筆尖上的墨汁滴落在雪白的紙上,將才寫好的字被洇得不能看,留下一個扭曲的疤點。


    他在想要是當初也能牙疼就好了。


    這樣就沒那個精力去和徐邵華掰扯,後麵的事,也就不會發生了。


    「想這麽多做什麽……」


    陳聽白咧開嘴角哂笑一聲,自言自語的聲音飄進了胡聰耳朵裏。小鬼倏然就抬起頭來看著陳聽白,以至於陳聽白臉上那抹自嘲的笑還沒收幹淨全被胡聰收進眼底。


    已經開春了,胡聰又換迴了他那些舊衣服穿。大概是苦日子過慣了,節省兩個字刻在了骨子裏,根本捨不得穿陳聽白年前替他買的那些新衣服。春裝單薄,加上穿了兩三年有點褪色,穿在胡聰營養不良的身上更是顯得他的肩膀瑟縮單薄。


    胡聰半路出家,以前賣手寫春聯那點本事不過是村裏的教書先生教了點三腳貓功夫,寫個春聯還能唬唬門外漢,真拿去參賽就不夠看的。還好他算得上有天分,再加上這兩年路衡一直在盯著他的基礎。


    現在的水平參加個市裏的書法比賽拿個二三名不成問題了,隻是陳聽白要求高,想要他拿的名次更好點,所以才拉著胡聰一遍遍不厭其煩地臨那些他覺得很適合胡聰的帖。


    胡聰這個人最好的一點就是聽話肯努力,隻要是陳聽白吩咐下去的,都能腳踏實地地完成。


    反倒是陳聽白自己,一方麵是夜裏失眠,一方麵是牙疼,根本沒有精力和心思練習。看著紙上的墨團他徹底沒了心情,扔著筆退到一邊看著胡聰寫。


    小鬼眼睛滴溜溜地轉了兩圈,陳聽白抬手屈指在案桌上扣了兩下,「快寫,不要發呆。」


    胡聰有個小毛病,就是收筆不利落。


    陳聽白以前就發現了,雖然說有的人就是喜歡這樣,以前在學校裏又同學也會有這個習慣。但是陳聽白寫字一直喜歡幹脆利落,所以他一直看不慣胡聰這個毛病。以前看到了會輕聲細語提醒,或者就打迴去讓胡聰重新寫。


    這個問題陳聽白記得他提醒過胡聰很多遍,不知怎麽的,今天突然沒了那麽多耐性。


    陳聽白語重心長地對胡聰講話:「小聰,我和你說了很多遍了,不要留尾巴,你寫字幹脆利落點。」


    不難聽出,語氣裏已經非常不滿了。


    他真的搞不懂為什麽講了那麽多遍的事情了,胡聰總是改不掉。


    胡聰聽到陳聽白又在糾正他的這個「小毛病」。像小時候在學校裏犯錯被老師逮到一樣,立馬挺直了身子連帶著練字的姿勢都比先前端正很多。可是心裏一緊張,別說收尾,連字都寫不好了。


    他有點不明白,為什麽一定要他改掉這個習慣,第一次陳聽白幫他指出這個問題的時候他就問過路衡,路衡當時說的是:「能收尾收幹淨當然好了,不過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習慣,就當是你的一個特點也行。」


    陳聽白看到胡聰身體僵硬,手都有點不穩,寫的字一個不如一個,又稍稍說話柔和了點:「我又沒罵你,你緊張什麽啊。你好好寫,把習慣改了就行了,身體放鬆點,你抖成這樣寫什麽啊。」


    胡聰拘謹地點點頭,小聲迴答道:「我……我知道的。」


    他擱筆站起來煞有其事地甩甩手,扭扭腰又坐了下去。


    可是習慣這種東西,怎麽可能一朝一夕就改了,一動筆一收尾,還是拖著個小尾巴。陳聽白看到了,重重唿出一聲鼻息,本就疼的後槽牙更是咬得響。


    胡聰聽到這些窸窸窣窣的動靜,緊張得手心裏冒汗,他轉過身對陳聽白說:「您別生氣我會好好寫,我一定改。」


    陳聽白也是恨站不起來用手敲他腦袋,隻能擺擺手說:「趕緊寫啊,你承諾半天還不如專心點。」


    也不知道自己小時候才學寫字的時候有沒有那麽讓人頭疼。


    胡聰心裏很慌,他這個人的性格就是越是逼得緊,越是出錯。說得好聽點是心理素質差,說難聽了就是爛泥扶不上牆。


    磕磕絆絆臨完靈飛經,簡直難看得不忍直視。


    陳聽白的最後一點耐心也被消磨完,抬手就把胡聰臨好的紙掀翻在地,連帶著摔成兩半的還有他最喜歡的一個硯台。


    硯台中磨好的墨汁全部打翻在兩個人的腿上腳上,胡聰下意識還往後跳了一下,隻是賤到鞋麵上。陳聽白無法動彈,沒來得及躲避,小腿上還有拖鞋上全髒了。


    看著褲子上鞋子上濺滿了墨汁,陳聽白心裏那團火更是燒得劈裏啪啦響。他火發得大,嗓門也大起來:「你躲什麽啊!迴家洗幹淨就完事了,我特麽的都不嫌髒你嫌棄什麽啊!我這讓你寫字我有錯嗎!你看看你寫的什麽,你是不是不想參加比賽你直說啊,接著裱畫不就行了,或者滾迴年貨街接著寫春聯!」


    誰都知道陳聽白的脾氣不好,就連隔壁藝術學院的學生都知道字裏的老闆不好惹。他一向不會給誰好臉色,但仗著裝裱修復的能力強,師生們隻能捏著鼻子請他幫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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