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何三冠正躺在裏屋的床上,翹著二郎腿,玩著手機。


    白承歡看了眼跟倔驢一樣死不轉頭的電風扇,最高檔的風速唿唿唿的轉著扇馬不停歇,把何三冠伺候的好不自在…


    “風扇好歹轉個頭啊!這麽熱的天,你還給他身上蓋這麽全的床單,怎麽不把頭也蓋上?要不直接拉走埋了?你還讓他躺在這幹啥?”白承歡繃著臉,陰陽怪氣的一邊衝何三冠說道,一邊伸手去扯秦千歲身上的床單,換了個薄薄的枕頭套蓋在他的下身。


    見白承歡迴來了,已經沉浸在小遊戲中的何三冠麻溜起了身,從旁邊床頭櫃上倒了杯茶遞給他,嘬著嘴不敢說話…


    白承歡將風扇調成一檔,轉了頭,將手裏的摩托車鑰匙遞給了他,“你不是說你奶奶讓你給她送東西嗎?去吧,中午還迴來吃飯不?”


    何三冠搖搖頭,小聲嘟嚷著:“拿啥東西呀,那邊在蓋房子,喊我過去就是想讓我幫忙幹點活!”憤憤的切了一聲後,滿臉不舍的看著白承歡,撒嬌道:“我這幾天都不迴來睡了,歡兒你可不要太想我哦~”


    白承歡笑罵了他一聲,將手中的鑰匙塞到他的褲兜裏,“趕緊去吧你!”


    誰知道何三冠又將鑰匙從褲兜裏掏了出來遞給他,揉了揉鼻子,小聲哼哼道:“我一會兒坐我老叔的拖拉機過去,摩托給你留在這裏,你不是要去城裏辦事嗎?來來去去的方便。”


    白承歡朝他笑了笑,如釋重負般歎了聲氣,道:“事情已經辦完了,我跟小雪的承諾可能要食言幾天,接下來還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這幾天用不到了,你騎著吧。”


    何三冠狐疑地看著他,揉了揉自己的鼻子,感覺有些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


    “問你,你什麽都不說,非要自己一個人扛著。”何三冠撇了撇嘴,“你非不相信我能幫上你!”


    白承歡用拳頭輕輕頂了頂他的肩膀,嗔笑道:“有時候少知道一些事情,會少很多的煩惱。你怎麽沒有幫上我?”他用腳尖輕輕指了指身後的摩托車,“你的這個寶貝可幫了我的大忙,謝謝你了,三冠。”


    何三冠赤頭白臉的去捂他的嘴,被白承歡嬉笑著給躲開了。


    “又胡亂跟我客氣!”何三冠撇了撇嘴。


    白承歡嘿嘿了兩聲,突然想到什麽,讓他先等一下。又在何三冠疑惑的目光中跑到灶房裏拿了個盆,匆匆拐去雞窩裏撿了十一個雞蛋,找了個塑料袋,又湊了九個,裝在一起打了個結。


    何三冠還沒來得及開口說話,又看見白承歡忙忙碌碌的拿了個塑料袋跑到堂屋裏的冰櫃旁,掀起蓋子從裏麵掏了些什麽出來,裝到袋子裏…


    等到白承歡左手拎著雞蛋,右手拎著排骨走到他麵前,何三冠這才發覺自己早已經感動的說不出話來。


    “喏,去了總不能空手,拿點肉和蛋,都是實實在在的東西,都能用得上。”說完,白承歡將手中的東西掛在兩邊的把手上,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去吧,路上慢點。”


    何三冠感動的想要撲過去給白承歡一個大大的擁抱,誰知道被人輕易的躲了過去,還笑著將他攆出了門…


    *


    自從白承歡他爸去世之後,他媽關詩敏的生活作息就已經亂得毫無章法。白天不是打麻將就是睡覺。時不時母愛崩發的時候,還會主動給他做幾頓飯,收拾收拾家務,給他洗洗衣裳…


    可能是最近事情太多,他媽的母愛已經崩得超標了,以至於現在超負荷,所以天天見麵的時候好像她都在床上。


    剛開始白承歡還以為她媽身體不舒服,後來特地仔細觀察過一陣,他發現,他媽好像隻是單純的懶得動…


    放下心後,他輕輕將他媽屋裏的房門關嚴實,然後徑直走到自己的裏屋,反鎖上門,拉了個凳子坐到秦千歲旁邊,從褲兜裏拿出那一根包了塑料袋的香,放在手中盯了好大一會兒。


    “跟你說的都一樣,它進去了,就在這根香裏麵…”


    秦千歲輕輕嗯了一聲,語氣輕柔道:“今夜子時,在它房屋的方位,將香燃了罷。”


    “你讓我把香灰拌到飯裏,是不是早就猜到了它會上它女兒的身?”


    “小雪是不是已經沒什麽大礙了?”


    “它說那附近有很多魂,是什麽?也是鬼嗎?”


    “小雪吃了拌了香灰的飯,在醫院裏就可以平平安安的撐到出院那天了是嗎?”


    白承歡一連著問了好幾個問題,問完之後,才覺得自己有些唐突。


    秦千歲看他的時候,眸子中是說不出的細水溫柔,他不等白承歡露出尷尬的情緒,便不厭其煩的一一迴答道:“是。”


    “這一個是,是哪個問題的答案?”白承歡又期待又急迫的看著他的眼睛,“還是說…所有問題的答案?”


    秦千歲稍稍理解了一下他的意思,便認真迴了聲:“所有。”


    白承歡深唿一口氣,這才算是徹底放下了心…


    *


    終於熬到午夜子時,白承歡頂著好幾夜沒有睡好的大黑眼圈子猛灌了一杯水,他那架勢像是喝了一杯二鍋頭一樣,給自己壯了一個沒有什麽卵用的肥膽兒…


    “你會保護好我的,對吧?”白承歡一邊放下杯子,一邊看著正盯著窗外明月沉思的秦千歲,心中忐忑道:“有什麽小鬼想害我了,你想辦法提醒我一聲,我好趕緊跑迴來!”


    秦千歲頓了頓,忽而輕聲嗔笑道:“方圓百裏,承歡周遭是最幹淨的,我一直護著你,不會讓你受傷害。”


    白承歡破天荒的信了。


    經過一係列的證實,白承歡覺得秦千歲是一個非常靠譜的…呃…鬼。


    這一番話就像是給他打了一針雞血,整個人頓時從恐慌和疲憊中,變得有精神起來…


    半夜12點的時候,白承歡拿著那一根香和一個打火機掂手掂腳的出了門,走到關詩敏房門口的時候還特意打開一點縫子,往裏看了看,發現他媽睡得無比昏沉,四仰八叉的造型,再加上嘴角的口水,尬的白承歡無奈的撇了撇嘴迅速將門關上…


    不操心的人命就是好,命好方能長命百歲,老老實實的躺著睡覺,啥也不做,那也算是關詩敏為白承歡做的最大的貢獻了。


    這幾天的天氣都好的一批,天上掛著明晃晃的大月亮,就像是路燈一樣,為白承歡指引著前行的方向。這幾天經曆的太多,各路鬼鬼神神歪門邪道的,已經把白承歡本就不算小的膽子,又練得更大了一些。


    【夜半時分,鬼門大開,生人迴避】白承歡腦子裏突然浮現了自己以往看小說裏麵經常出現的這幾句耳熟能詳的話…


    雖然腿能正常走路,但是他的心中異常忐忑,頂著一頭快要炸毛的小短發,忍著內心的隔應,拿著那根香邁出了大院的門。


    他在月光中被拉長了身影,他身後那如影隨形的一片黑暗輪廓,像是步伐凜凜披著滿身盔甲的守衛一樣,一直不動聲色地護著他的周全。


    李四海家的房子在他們村大路口的東南角方向,過了大路再往前走有一個河梗子,河梗兩邊的廢水常年堆積,已經油綠發黑,散發著陣陣惡臭。那河兩邊長滿了桔梗,烏壓壓的一大片,也不知道裏麵都藏了些什麽‘好東西’…


    打小在河溝邊玩到大的白承歡,此時此刻突然對這一片熟悉的地方覺得毛孔悚然起來,他突然發現自己這是頭一迴在午夜間來到這個地方,白日傍晚和午夜三個時間點所看到的場景,在他心中都有了截然不同的感受。


    河埂裏的廢水冒著綠油油的光,河梗兩邊的桔梗隨著風輕輕搖擺,枝打葉,葉打枝,相互摩擦著,發出刺耳的聲音…


    白承歡閉著眼睛,強忍著心中的不安與惶恐走到這片河梗上,剛站到河梗正中央的時候,他忽然發現,兩邊的桔梗像是被大風刮過一樣,如同海上的浪潮一般,向兩邊拍打,離他近一些的桔梗歪完身子之後又彈了迴來,直直的立在那裏紋絲不動。


    河埂上又突然恢複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


    白承歡心中不知道為什麽突然長舒了一口氣,覺得這片地方沒有剛才那麽壓抑了,又恢複了它往日所見到的那個樣子。


    他一手捏著香,一手捏著打火機,心事重重的從河埂上,跑了下去,一直往李四海家的方向跑去,一直到離李四海家還有200米左右的地方,他在通往李四海家門口那條小路上,借著空明的月光,點燃了那根香煙。


    今夜微風徐徐,輕輕的撩動白承歡的頭發絲,他很清楚的感覺到,這風是在往北吹,可是那燃過的香煙卻直直的非常有目標性的往李四海家的方向飄去,等到最後一絲煙飄散,香化成了灰,李四海家那黑漆漆的窗戶突然亮了一盞燈…


    白承歡就這麽呆愣的蹲在地上望著…


    突然!


    李四海家的門吱的一聲,打開了。隻見李四海瘸著腿靠在門幫子上,看著白承歡,向他招了招手…


    白承歡當時嚇得扭頭就想跑,但是為了不拖秦千歲的後腿,他還是將自己想要逃跑的想法給強行扼製住了。


    他要按照秦千歲所說的,一步一步進行。這樣小雪才有救、這個可憐的女人才有救、他媽關詩敏才有救、壞人也會得到應有的懲罰。


    這一切最大的犧牲僅僅是讓他擔驚受怕一下,毛骨悚然一下,夜不能寐一下,雙腿發軟一下…


    犧牲一個人成就所有人,何樂而不為?


    難道這不是一個白蓮花兼一個聖母所必備的完美修養嗎?


    白承歡心中滿意的給自己打了個氣,拖著沉重且癱軟的雙腿一步一步走到李四海的跟前,他看著李四海那殘破不堪的身子,以及已經瞎了一隻的眼睛,心中不斷唏噓,又莫名其妙變態的感覺到痛快。


    “我處理完一切,就去j局自首,還關姐一個清白。”李四海扯著那副雌雄莫辨的喉嚨,尖著嗓子難聽的要命,刺的白承歡耳膜生疼。它頓了頓,又說道:“李四海這個畜牲算是徹底廢了,我會把房子賣掉,把錢全部給小雪攢到一個卡裏,然後把小雪送到他姥姥那裏,最後再迴來將李四海送到他該去的地方…”


    白承歡看著它那副時而坦然又時而心酸的獰笑,心中不知為何,輕輕歎了一聲氣。


    突然想起了不知在哪看到的一句話:


    你所害怕的每一個鬼,都是別人朝思暮想的每一個人…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哭包小夫君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八百億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八百億並收藏哭包小夫君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