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仲勉摘下禮帽欠身行禮,安素娥立刻迴應:“何先生,好久不見,前些天李阿伯還叨念說想何先生您了呢。”


    話音未落,李阿伯穿著圍裙從裏麵作坊走出來:“何先生來了嗎,呦,真的是何先生,歡迎歡迎。”


    何仲勉與李阿伯握手,發覺李阿伯將一個小紙團塞到他的掌心,拇指輕輕按住:“多謝老板娘和李阿伯,怪我最近太忙,沒來店裏看望大家。”


    “這不是來了嘛,還帶來。。。”李阿伯打量著三位日本人,特別是身穿軍裝的幸澤一郎。


    “我們是何先生介紹來店裏定製旗袍的,打擾了。”小塚母親說道。


    “既然是客人就到裏麵吧。”李阿伯指引著何仲勉。


    “兩位夫人跟我到女賓廳吧。”宋紫嫣說。


    “你就是。。。宋小姐?”小塚母親用不算流利的漢語問道。


    “我叫宋紫嫣,是店裏的裁縫師。”


    “果然傾國傾城,還生得一雙巧手。”山口茜上下打量著宋紫嫣說。


    “夫人過獎了,請吧。”


    幸澤一郎坐在沙發上望向女賓廳裏宋紫嫣和安素娥分別為兩位夫人量體,目光轉向另一邊,李阿伯從模特身上摘下一件西裝外套幫何仲勉穿上,在試衣鏡前端詳著,這時一名手下走過來耳語幾句,幸澤一郎輕點了下頭,嘴角露出一絲女幹笑。


    何仲勉透過鏡子瞥見幸澤一郎,李阿伯配合地介紹這件外套簡直就是為何先生量身定製的,何仲勉用極低的聲音告訴李阿伯突然到訪成衣店的起因,李阿伯明白會演好這出戲,大約一刻鍾後小塚母親和山口茜量好尺寸,選擇了心儀的麵料和款式,滿臉笑意地走到門口。


    “單從量體的專業程度就可見一斑,感謝老板娘和宋小姐。”小塚母親說。


    “該感謝二位夫人才是,我們會按時將做好的成衣送到府上的。”安素娥迴道。


    “要謝還是感謝何先生吧。”兩位夫人見何仲勉提著一個西裝袋走過來。


    “真是不虛此行,早就想買一件李阿伯做的西裝,沒想到連製作的時間都省了。”


    “是何先生身材標準,更是我這個老匠人的榮幸。”李阿伯謙遜迴應。


    何仲勉望向宋紫嫣:“剛才忙著挑選,還沒來得及和宋小姐打招唿,國中一別好久不見。”


    何仲勉伸出手與宋紫嫣相握,紫嫣頓覺一股暖意,微笑迴應:“還以為何先生把我這位老同事忘了呢,何先生別來無恙,還希望為成衣店帶來更多客人。”


    “看來宋老師這麽快就適應了新 身份,三句話不離生意啊。”何仲勉打趣道。


    眾人被逗笑,幾個人坐上汽車,幸澤一郎有事獨自離開,何仲勉送兩位夫人迴府。


    迴到樂器行,何仲勉打開小紙團,是宋紫嫣用鉛筆寫在訂單背麵的,草草幾個字大意是宇東剛走,相約明天與許冠發見麵,可能有新任務各自小心。果然,小夥計告訴何仲勉,中午接到許冠發打來的電話,用暗語傳達了會麵地點,黃昏時分,許冠發和何仲勉在蘇州河邊見麵。


    將近一年時間終於見到上線領導,何仲勉不免有些激動,許冠發傳達了上級組織對近來日軍在香港周邊增派兵力,命令許冠發設法獲取日軍出兵香港的具體時間和部署,以做好廣大在港我·黨人士和文化名流的轉移準備,得知下午何仲勉與幸澤一郎同去熊記成衣店,證明日本人仍沒有徹底消除對宋紫嫣和何仲勉的懷疑,因此兩個人暫時不能相見,許冠發作為中間人負責指揮協調他們的任務安排。


    第二天,宋紫嫣準時來到凱旋咖啡廳,她是以采買原料為由確認無人跟蹤才與許冠發見麵,聽了許冠發傳達的上級命令後竟與宋紫嫣欲匯報的內容不謀而合,紫嫣重點介紹了從麗薩口中得知的那位英國記者皮特的情況,許冠發覺得這個情報十分重要,他會想辦法應對,並叮囑紫嫣如遇緊急狀況的處理方法。


    幸澤一郎的辦公室裏光線昏暗煙霧繚繞,這個日本駐華特務頭子很喜歡這種陰鬱的環境,大白天也要拉上窗簾,幸澤一郎仰在沙發靠背上吸著雪茄,望向眼前站立的冷宵鈞。


    “都是老熟人了,冷隊長坐下說吧。”


    冷宵鈞看上去比一年前消瘦了許多,而比疤痕臉更吸睛的是左前臂的義肢,乃兩個月前幸澤一郎送給他的,產自日本是目前全世界最先進的假肢體,合成金屬材料的手指手腕外麵戴著手套,除了不能動,看上去與真實手臂無異,比這件禮物更令冷宵鈞激動的是幸澤一郎向七十六號提出將他調派到日本憲兵司令部特務機構,聽命於幸澤一郎派遣,專門負責清剿國·共·兩·黨的殘餘力量,以及搗毀租界內的電台。


    冷宵鈞躬了躬身:“謝謝幸澤大佐,屬下喜歡站著說話,頭腦會更清醒些。”


    幸澤一郎笑了笑,他很喜歡這條忠誠殘缺,卻露出獠牙的獵犬。


    冷宵鈞向幸澤一郎匯報了測向車在法租界內進一步縮小電台信號範圍的情況,對方電台的發報時間通常在傍晚,但信號強度不大,尚無法確定具體位置,接下來他會派人排查鎖定區域內的商家和住戶,最終搗毀電台所在地,抓捕全部人員。


    幸澤一郎滿意地吐出一股煙霧,見冷宵鈞麵露難色。


    “有什麽難處嗎,冷隊長?”


    “雖然法國人撤走了守軍,我們的測向車在租界內基本上暢通無阻,但。。。巡捕房還會時不常地找麻煩。”


    “主子都跑了,看家狗還在汪汪亂叫。”幸澤一郎的話令冷宵鈞聽了有些刺耳,他卻毫不在乎。


    “主要還是那個鄒慶海。”


    “近來他有什麽異常舉動嗎?”


    “經常尾隨我們的測向車,並且在迴家時提前兩條街下車步行,有時還會在公用電話亭打電話。”冷宵鈞迴道。


    幸澤一郎眯起眼睛,自從去年友仁醫院事件後,澀穀平介和幸澤一郎就開始懷疑鄒慶海的身份,鑒於其巡捕房探長的身份,沒有輕舉妄動而是采取暗中監視,一年時間鄒慶海沒什麽反常舉動,而最近卻有些異樣,昨天在熊記成衣店聽手下特務匯報的內容就是有關鄒慶海。


    “對鄒慶海,冷隊長有什麽打算?”


    冷宵鈞被問懵了,迴道:“繼續監視啊。”


    幸澤一郎搖搖頭:“鄒慶海很狡猾,一定已經覺察到我們在監視他,而他仍然冒險傳遞情報說明什麽,決不能給敵人可乘之機,你親自帶人在鄒慶海下次與上線接頭人聯絡時將其逮捕,我敢斷定,從他口中獲得的情報會給我們帶來驚喜。”


    “是!幸澤大佐英明決斷,倘若。。。遭到武力反抗或者法國領事館提出抗議。。。”


    “我隻有一個要求,必須活著把鄒慶海帶到我麵前,至於抗議。。。別忘了,英法美是我們的敵人,是敵人就要被消滅。”話音剛落,桌麵上的電話鈴聲響起,幸澤一郎接聽,頃刻掛斷,掐滅雪茄。


    “我要去參加一個重要會議,你去忙吧,有情況隨時匯報。”


    “是!”


    冷宵鈞轉身離開,幸澤一郎係好衣領最上麵的扣子起身,戴上軍帽。他要參加的是日本陸軍參謀本部高層作戰會議,澀穀平介和幸澤一郎作為情報部門負責人將在會上匯報目前已掌握的軍事情報,日軍將在月底或歲末在亞太地區展開秘密軍事行動,事關戰爭的成敗。


    鄒慶海身著便裝躲在電線杆後麵,忽見一個人影從酒店大門出來,他彈開煙蒂壓低帽簷跟了上去。


    皮特走在窄巷裏麵露不悅,對昨晚陪·睡的女人不是很滿意,他還是喜歡麗薩那種中西交融的女人,突然一個高大身影出現在眼前,男人戴著麵罩,嚇了他一跳。


    “你是誰?”皮特用英語發問。


    “別裝了,在中國地界講中國話。”鄒慶海輕輕抬起頭,露出閃爍寒光的雙眸。


    “我是英國人,這裏。。。是租界。”皮特氣勢依然強硬,卻乖乖用中文作答。


    “不是英國佬,老子還懶得理你呢,跟我走一趟吧。”


    皮特見勢不妙轉身剛要跑,鄒慶海一個箭步衝到近前冷冰冰的槍口懟在他的肋骨上:“敢跑就送你見上帝。”


    皮特拚命掙紮高喊:“我是英國記者,救命。。。”


    鄒慶海揮起槍柄將皮特打暈,拖拽進黃包車裏,放下遮陽簾,提起車把鑽進胡同。


    許冠發昨日與宋紫嫣見麵得知情況後,立即設法聯係上鄒慶海,自從去年成功轉移那批藥品後,鄒慶海雖然找借口為自己開脫,還是遭到日本人的懷疑,迫於壓力其巡捕房副探長的職位被撤銷,做迴了原來的隊長,並奉上級指示進入靜默狀態,突然接到許冠發的指令,鄒慶海深知任務之重要,因此很快通過工作之便掌握了皮特的行蹤,在酒店門外蹲守,可鄒慶海沒有料到,身後不遠處有一雙眼睛目睹了一切。


    一處破舊房屋的地下室,這裏原是淞滬會戰期間難民避難的收容所,綁在椅子上的皮特被一盆冷水潑醒,睜開眼睛望見鄒慶海站在麵前。


    “你究竟是誰?”


    “我是誰不重要,重要的是保住自己的小命。”鄒慶海抽出一把明晃晃的匕首,嚇得皮特連連求饒:“我就是個普通的報社記者,身上值錢的東西都給你。”


    鄒慶海走到近前,把匕首貼在皮特臉頰上,嚇得他褲·襠瞬間濕成一片。


    冷宵鈞被問懵了,迴道:“繼續監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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