庫房門外傳來腳步聲,孫淳故意咳嗽兩下:“早知道不來了,忙了一上午連口水都沒喝上,還弄得一身髒,用了幾年的杯子。。。倒黴。”


    “都怪我孫主任,您千萬別向李處長告我的狀,明天就買隻新茶杯送您。”


    兩個人走進來,望見宋紫嫣用抹布擦去地上最後一塊汙漬站起身,馮強把墩布放進小車上,孫淳一眼瞥見車裏麵的兩箱藥沒有被上麵的布遮住,守衛抬眼望去,孫淳急忙跨近一步擋住他的視線:“都弄幹淨了?”


    宋紫嫣和馮強點了下頭。


    “去檢查一下呀,哪來的愣頭青。”孫淳對守衛訓斥道。


    守衛連忙走到儲存的貨品前查看,孫淳立刻朝宋紫嫣使了個眼色,宋紫嫣心領神會把車上的布蓋好。


    “你們去忙吧。”孫淳說。


    馮強推起小車手不由自主地顫抖起來,宋紫嫣按在他的手背上走向門口,忽然身後傳來喊聲:“站住!”


    馮強嚇得一哆嗦,宋紫嫣轉迴身。


    “怎麽,沒打掃幹淨?”孫淳問。


    宋紫嫣屏住唿吸望向守衛。


    守衛指著二人:“你們倆管好自己的嘴巴,不該說的不要亂說,聽懂了嗎?”


    馮強身子一軟被宋紫嫣扶住,說:“知道了。”


    守衛上下打量低著頭的宋紫嫣,問:“怎麽覺得你很麵生,新來的?”


    沒等守衛說完,孫淳一腳踹在他屁股上:“自己屁股還沒擦幹淨,管起閑事來了?”


    “你。。。”守衛一臉懵圈,心說平常溫文爾雅的孫醫生怎麽突然像變了個人,但自知理虧不敢再說什麽,孫淳甩了句“幹好自己的活,不要讓外人進來,”跟著宋紫嫣和馮強出門,守衛捂著屁股一臉委屈。


    孫淳疾步走在前麵,宋紫嫣和馮強推車跟在身後,按照紫嫣的計劃宇東會在門診樓外麵接應,然後將藥品用黃包車轉移至郊外,最後運往前線,三個人剛走到樓梯口,瞧見一樓大廳一陣大亂,隨即從門外衝進來十幾名荷槍實彈的黑衣特務,宋紫嫣立刻停下。


    “不好,日本人來了。”孫淳說。


    “怎麽辦?”馮強望向宋紫嫣。


    “別慌,執行備用計劃。”


    孫淳點點頭:“跟我來。”


    宋紫嫣推起車跟在後麵,馮強一臉懵,一瘸一點跟緊兩個人。


    五分鍾前,守在大門口的宇東看見三輛汽車疾馳而入,從後麵的卡車裏跳下十幾名黑衣人,澀穀平介從第二輛轎車裏出來,嚇得院中的群眾亂作一團,部分特務守住大門,其餘人等撲向門診大樓,宇東自知大事不妙,再想通知宋紫嫣已來不及,隻好躲在人群後麵關注事態進展,不時瞟向三樓的窗口。


    澀穀平介撕去偽裝露出本真,商人學者的外衣掩蓋不住侵略者的野心,接連發生的軍火庫被炸,圍剿蘇州天堂行動的失敗以及中了調虎離山之計,令他青筋暴起,誓將友仁醫院變成共·黨分子的墳墓。


    院長等院方領導聞訊而來,這裏是法租界受領事保護,而澀穀平介的態度卻極其蠻橫,以抓捕重要恐怖分子為由要求院方全力配合,憲兵司令部和政府部門會協調此事,了解那批從香港采購的藥品存放在三樓庫房後,澀穀平介命手下守住全部出入口絕不能放走任何人,然後直奔三樓庫房。


    兩名守衛徹底傻了,尤其是那個打翻茶杯的矮胖子,剛被踹的部位仍隱隱作痛,一刻鍾不到十幾名黑衣人橫眉立目站在眼前,後悔出門前應看看黃曆。


    盤查過後矮胖守衛交代了近幾日來訪庫房人員的情況,特務們翻看著登記薄,最後一行是剛剛寫下的,矮胖守衛還想隱瞞什麽,被另名守衛和盤托出。


    澀穀平介立刻意識到什麽,派手下進去查看,頃刻出來匯報,那批貨品有被挪動的痕跡,並且少了兩箱,澀穀平介揮起手臂給了矮胖守衛兩記耳光,扇得他眼冒金星,頭腚接連受到攻擊,據他交代三名嫌疑人為兩男一女,一個是醫生,一個是瘸子,那個年輕的女保潔很有可能就是宋紫嫣,澀穀平介判斷三個人尚未離開醫院,特務們立刻追了出去。


    一輛救護車駛進醫院大門,司機被院子裏的情況嚇得不輕,車停在急診室門前,特務們原則上是可進不可出,何況從車裏抬出來的是一位洋人,醫生們立刻把病人推進急診室。負責守衛急診室的兩個特務掃視著每一張麵孔,一名中年男醫生和一位年輕女護士推著車進入搶救室。這時,一名特務跑過來耳語幾句,其中一個特務眉頭豎起。


    醫院門口又一陣大亂,注定是不太平的一天。幾輛巡捕房的警車衝破黑衣特務的設卡衝進院中,跳下來十幾名巡捕各個手持長槍,日本特務不幹了舉槍對準對方,雙方緊張對峙,突然傳來“砰砰”兩聲槍響,嚇得圍觀群眾和患者們發出驚唿紛紛蹲下身子,鄒慶海手握左輪槍走到最前麵。領頭的黑衣特務槍口對準鄒慶海,鄒慶海掐滅煙蒂槍口懟在他的額頭。


    “開槍啊!”鄒慶海猛地朝天開了一槍,嚇得特務愣神之際,鄒慶海抬手繳下他的槍,槍口重新頂在他的額頭,另隻槍對準其他特務。


    “放下槍!”


    “放下槍!”


    巡捕和特務們各自高喊著,事態一觸即發。這時,澀穀平介和院長等人從門診樓趕到事發現場,特務和巡捕們紛紛放下槍。


    “原來是鄒隊長,如此興師動眾所為何故?”


    “想不到澀穀將軍也在,巡捕房接到報警,稱有人在友仁醫院鬧事,作為租界內的治安管理機構必須盡快出警平息事態才是。”鄒慶海說完瞟了眼院長,院長有話想說又憋了迴去。


    澀穀平介嘴角一咧:“鄒隊長果然盡職盡責,難道沒有收到上方的命令嗎?”


    “什麽命令?”


    “難怪,事發突然,共·黨分子企圖將藏匿在友仁醫院的違禁藥品轉移,我親率人馬前來圍捕,出發前已通知各領事館,請鄒隊長行個方便吧。”


    “是嗎,還真沒收到什麽命令,我做人做事的原則從來都是秉公辦事,保租界內外國人和百姓以及商鋪、公共場所一方平安。”


    “鄒隊長是不給我這個日本陸軍少將麵子嘍。”


    “假如我是日本人或許會給。”鄒慶海微笑迴應。


    澀穀平介咬合肌動了動,手摸向腰間的槍套,忽然一名特務跑過來伏在他耳邊說著什麽,澀穀平介露出不易察覺的笑容,命手下守住門口,如有反抗格殺勿論,日本憲兵司令部的日軍已在趕來的路上,說完跟在那名特務身後離開,鄒慶海望著澀穀平介的背影走向急診樓方向,不由深吸口氣,一切都在按預定計劃進展中。


    昨天,收到許冠發發來的指令後,鄒慶海深知第二天的行動很有可能暴露自己的身份,但為了轉移那批前線急需的藥品,鄒慶海下定決心配合宋紫嫣完成任務,就在這時身後傳來一陣嘈雜聲,醫院門口發生第三次·騷·亂,亦在鄒慶海的預料當中。幾十名中外記者手持相機試圖湧入醫院采訪,是許冠發提前做好準備工作以及鄒慶海剛才的兩聲槍響使得租界內各大報社的媒體記者蜂擁而至,特務們上前阻攔,巡捕們似乎收到命令退後幾步沒有幹涉,現場幾乎失控。


    澀穀平介疾步走進急診樓,剛剛手下報告,發現一男一女兩名可疑人員裝扮成醫護人員進入急救室,很有可能是宋紫嫣和孫淳,澀穀平介決心親手抓到二人,再算鄒慶海的賬。手術台上的病人奄奄一息,醫生護士卻被集中在一起接受檢查,其中幾名外國醫生試圖反抗,被特務一腳踢在腹部摔倒在地。特務們命所有人摘下口罩,醫生護士個個怒目而視,經檢查並未發現宋紫嫣和孫淳,澀穀平介不甘心竟將手術台上的患者進行檢查,亦是徒勞,這時一名特務跑進來報告醫院門口已失控,記者們紛紛衝進來,話音未落兩名記者跑進來被眼前的一幕驚著了,立刻舉起相機拍照,被一名特務奪下重重摔在地上。


    澀穀平介氣得血灌瞳仁,一定有什麽地方疏忽了,忽然想起剛才進門時旁邊停著一輛急救車,立刻派人去查看情況,那兩名記者不依不饒攔住澀穀平介討個說法,稱日本人在法租界為所欲為殘忍對待外國患者和醫務人員,並試圖毀滅證據,澀穀平介不堪其擾在手下的掩護下離開現場。


    醫院門口已亂作一團,鄒慶海命手下維持秩序,目光不時掃向他所乘坐的那輛汽車,忽見宇東從車後閃身出現朝鄒慶海點了下頭,鄒慶海叫過副手留下來維持秩序,他要親自迴巡捕房向上級匯報情況,然後坐進駕駛室啟動汽車駛向門口,被兩名特務攔下。


    “給老子讓開!”鄒慶海按著喇叭高喊。


    “澀穀將軍有令,任何人不得離開醫院。”說話的正是剛剛被鄒慶海繳了槍的特務首領。


    “老子是中國人,滾開!”


    鄒慶海拔出手槍射在兩名特務身前的地麵上,嚇得二人退後半步,趁這個空當,鄒慶海一腳油門衝出門外,兩名特務跳上車追了上去。


    鄒慶海透過後視鏡望見緊跟上來的汽車,猛打方向拐進一條胡同,趴在後排座上的馮強險些摔到地上,後備箱裏放著兩箱藥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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