薄知聿是真壞。


    他偏偏要等她意亂情迷的時候,在停在她唇邊極近的位置,能吻,卻不吻她。


    遲寧張了張唇,說不出話,她隻感覺她的四肢百骸都在叫囂著要離他近點。


    離他再近點。


    男人的眼眸沉如墨,唇角還有剛才咬出來的血色,不顯狼狽,配上那深情得要將人溺斃的桃花眼,蠱惑性十足。


    「想?」


    他盯著她,眼眸勾起弧度,氣息抵著她。


    「寶貝,自己主動才有意思。」


    他一副任她糟蹋的模樣,低笑了聲,音色磁沉,妖孽至極地與她調情:


    「哥哥不反抗。」


    「……」


    /


    半夜三點,遲寧好不容易睡下了,薄知聿才給她關上房門。


    他發信息聯繫柏雲聖,三分鍾沒到,隔壁房間就出現砰砰砰的聲音——遲寧的房間。


    薄知聿怕她醒的時候找不到人,兩間房門都沒有關。


    他以最快的速度過去看,隻是一眼,他紅了眼。


    不是磕碰到櫃子,或是什麽東西倒了,是少女一遍一遍,再用自己的頭砸向牆壁。


    她用的力道明顯沒有收斂,額角的鮮血染在牆壁上,她卻還像是不知疲倦似的繼續往牆麵上砸。


    砰。


    砰。


    砰。


    薄知聿手心全都是冷汗,他衝過去攔住遲寧,手掌直接擋在她要繼續磕碰的地方,她不停,猛地往上撞,是比飛蛾撲火都要來得決絕。


    他能聽到手骨的響動。


    遲寧也能。


    少女額頭的血紅順著鬢角滴落,她木然看著他,一句話都不說。


    這瞬間,薄知聿五髒六腑都是疼的,他低低問:


    「疼不疼?」


    遲寧沒反應,她開口:「滾。」


    字音比起她的人更要兇狠,刀刀要見血。


    「我讓你,滾。」


    「是條狗都明白我說什麽了,你能不能滾遠點?!」


    「……」


    她的表情太冷,看他的眼神就是在看著仇人,每句話都是真情實意的。


    她知道他在對薄知聿說話。


    那個總是驕傲的,習慣於讓自己淩駕在世人之上,什麽都必須睚眥必報的薄知聿。


    她在狠狠地踩著他引以為傲的尊嚴。


    而他呢。


    薄知聿步伐動都沒動,他不顧一切地把她抱在懷裏,不敢用力,不敢讓她再受傷,他在想到底為什麽他不能替她承受這樣的疼。


    男人的嗓音沙啞得不像話,他吻著她的發梢。


    「沒事了……別怕。」


    懷裏的少女沒有在掙紮了,她暈倒了。


    唿吸微弱,好像一直纖弱得隨時都會翩躚飛走的蝴蝶,輕飄飄的,誰都攔不住。


    薄知聿第一次體驗到臨近窒息的壓抑感,他生平體驗不到的痛覺都在此刻翻湧而來,似要連他也一起脫離這個浮躁的塵世。


    可他在想。


    他能走。


    但小阿寧不能。


    她要過開心的日子。


    要熱烈地活在陽光裏。


    /


    遲寧醒來的時候在醫院,她沒睜眼,聞到的都是消毒水的味道。


    她猜身上又添了新的傷口,大概被處理過了,就是一陣陣地泛疼。


    薄知聿不敢走遠,就在她病房外的位置,在和柏雲聖說話。


    柏雲聖:「我早都說過了,遲寧的症狀隻會越來越嚴重。你看看你手上的傷,你們倆在一起根本沒什麽好結果。」


    隻聽說過正常人報團取暖,什麽時候有倆病人抱團取暖的?


    他們倆隻會把對方一起拖到地獄裏。


    誰能負擔得了這樣的遲寧?


    上一秒跟你談情說愛,下一秒就能自殘。


    薄知聿收了所有銳利的物品有用嗎?隻要遲寧想,她有千百萬種極端的方法。


    誰能攔住這樣的女孩兒呢?


    又有誰能花費這樣的耐心去救贖她?


    誰敢啊?!


    柏雲聖揉著發疼的太陽穴:「薄知聿,她真的不愛你,她隻是在本能地抓住一個救命稻草。那不該變成你們愛情的開始。」


    男人靠在牆邊,手裏的打火機明明滅滅,金屬的哢嚓聲在人來人往的病房裏格外清晰。


    他手指骨節還是紅腫的,血絲滿布。那雙漂亮得像畫出來的手,在此刻隻剩下傷痕累累。


    薄知聿垂著眼,聲音很低,裏麵全是茫然的無助。


    「——怎麽樣才能救她。」


    給薄知聿治療這幾年,柏雲聖從未看過他露出如此卑微的姿態。


    柏雲聖沉默兩秒,艱澀開口:


    「很難。」


    「……」


    抑鬱症患者,永遠都在麵臨一場自己和自己的戰鬥。


    推倒他們的可能是很多人,能扶起他們的,卻隻有自己。


    公平嗎?


    這世界最不需要的就是公平。


    柏雲聖說:「分手吧,對你對她都好。」


    薄知聿抬眼,桃花眼冰冷得絲毫沒有溫度:「你覺得難,我不覺得難。」


    每個人都在說放棄她。


    可他通通都聽不見,隻要遲寧還要他,他絕不可能放手。


    你救不了。


    我來。


    /


    薄知聿進房門,小姑娘正縮成一團側著睡,左手還在打吊瓶,室內安靜得能聽得見她點滴下滑的聲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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