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不能求求你,別再為我深思熟慮了?」


    「好、好、好!」木沁冷著聲音,「跟著個野男人住,你現在脾氣真是越來越大了!我讓你去世界排名第一的大學讀書,也是害你了?」


    「我說了,我隻是想離奶奶近點。」遲寧手機攥得極緊,試圖緩和這緊張的對話,「你想要icpc的第一,我在國內也能拿。這樣行嗎?」


    「奶奶?」


    木沁譏笑了聲,她的聲音如一柄最銳利的寶劍,劃開遲寧做過最久的氣泡夢。


    「你還要靠著你的幻想騙自己多久?」


    「——遲寧,你奶奶已經死了好幾年了!」


    /


    晚上九點。


    習佳奕遲遲未收到遲寧發消息,宿舍的門從裏麵反鎖的話,外麵是開不開的。遲寧怕她等她不鎖門,每次都會提前告訴她晚上會不會迴宿舍。


    但今天。


    沒有收到任何消息。


    習佳奕刷題的心思一直無法安靜下來,眼皮在跳,就像要發生什麽大事的前兆。


    她兩個小時前發給遲寧的消息還沒迴,遲寧做事情向來麵麵俱到,根本不會突然失聯。


    她想起下午在她手機上看到的電話信息,尤為不安。


    那是遲寧給那個人的備註,叫做舍曲林。


    這是一種抗抑鬱的藥,而這些藥品的本質是為了幫助患者的情緒能更加穩定。


    但遲寧說,她每次吃這個藥都感覺不舒服,情緒會成倍縮小,雖不難過,但所有的喜怒哀樂她也全都無法感知。


    電話那頭,是讓遲寧無法感覺到喜怒哀樂的人。


    她和遲寧住在一間宿舍裏,說看不出來遲寧情緒的問題是假的。


    之前遲寧剛洗澡出來,裹著浴巾還未穿衣服,她便看到少女纖細的手臂上的文身。


    見她盯著看,遲寧也沒慌:「嚇到你了?」


    「沒。」習佳奕搖頭,「傷口太多了。」


    遲寧隻是笑:「一眼就能看出來?」


    「我也這麽幹的,帶個手錶好麻煩。」說著,她也露出手腕上的文身給遲寧看。


    上麵是一串紅色調的花體英文「luck」,漂浮在一片雲月裏。


    她剛文不久,還有點紅。


    遲寧說:「漂亮。」


    習佳奕笑:「這兒太明顯,想擋一擋以前的傷疤。」


    這晚上習佳奕跟遲寧聊了許多關於在傷口上文身的圖樣,遲寧對於這些很熟,多大、多深的傷疤能遮、該選什麽樣的款式不突兀。


    遲寧說:「像這樣的是可以的。」


    習佳奕伸手去觸碰,在她淩厲抽象文身下,這是一道刀痕,大概能摸出四道手術縫合的疤,凸起在細膩的皮膚之上。


    「這就不行。」


    不遠處橫亙著三道口子,這次習佳奕摸到十一針左右的縫合疤。


    「疼嗎?」習佳奕問。


    「感覺不到。」遲寧搖搖頭,迴憶道,「動手的時候不疼,看血冒出來的時候也沒什麽感覺,到後來開始嘔吐。去醫院的時候我也挺清醒的,能看到傷疤口捲起來的皮,鮮紅的肉,血管好像也斷了吧……但還好,都不會疼。」


    這樣的傷口,怎麽可能不疼?


    習佳奕紅了眼,遲寧卻還在笑。


    桌麵小檯燈像星光暖黃,流轉在少女的臉龐上,她輕輕觸碰著她手腕上的那道英文字符,笑著說:


    「看見了嗎,加一同學——」


    「這樣的疤好醜,你別再這麽做啦。」


    習佳奕眼淚傾盆而下,她最後哭到泣不成聲。


    遲寧是那個被囚禁在深淵飽受折磨的木偶,她受著那樣的疼、劃出猙獰的疤,她還在想著——


    不讓別人受這樣的苦。


    「……」


    習佳奕太不安了,她緊張地手心不斷的冒冷汗。手機突然響動,她連看都沒看就接起來:「喂,阿寧嗎?」


    沉默半秒,男人的聲音清晰。


    「她不在宿舍?」


    「薄先生?」習佳奕反應過來,帶著哭腔,迫切道,「阿寧……阿寧不見了。」


    /


    從下午的時候,薄知聿就聯繫不上遲寧,電話、微信、簡訊,她通通沒有迴。


    他忍著腦海裏冒出無數個最可怕的後果,打電話給她身邊的人,老師說沒看見她來訓練,公司裏沒有上班,薄倖那邊也毫無音訊。


    最後電話打到習佳奕這兒。


    白塗是被他臨時從酒吧電話出來的,邊上還有個柏雲聖,兩人坐在車後座,翻來覆去的顛簸,險些就要趴在窗口吐出來。


    「阿聿!你能不能……開慢點!」


    白塗現在就一個感想:他怎麽會認為薄知聿以前開車快的?


    前麵的男人冷著眼,下頜緊緊繃著,字都像從唇舌中蹦出來的。


    「閉嘴。」


    白塗又突然感覺,哪怕現在是暈得媽都不認識了,也不能去招惹現在的薄知聿。


    薄知聿愛笑,哪怕他生氣得在嚴重的時候也是在笑。


    從未有過像現在這般,神情覆著白霜,字字句句都像要將人吞沒的暴戾。


    前麵是直行路段,白塗總算是能讓自己坐正了。他現在才發現,薄知聿身上有傷。


    「你打架去了?」


    路燈的光亮飛馳而過,男人膝蓋處、腳踝處的傷口顯眼,血跡洇出一片重色。


    白塗臥槽了聲,「這麽嚴重你他媽還開車?你下來我開行嗎?我拿命擔保,我絕對能給你用最開的速度開到,你到底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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