誰都知道。


    像薄知聿這麽離經叛道的人,就沒有他不敢做的事。


    這十幾年來白塗就沒見過,有人能攔住發瘋的薄知聿。他就是那頭華而不實的巨蟒,暴躁易怒,危險至極。


    薄知聿麵無表情地看著,唇角平直。


    嗯。


    小阿寧走了就好。


    他的世界根本不需要有光。


    白塗已經很用了最大的力氣去扯她,沒想到這小姑娘是哪來的力氣,連腳步都未踉蹌一下,反倒是他被退得往後退。


    少女字字清晰:


    「薄知聿,最後一次——我讓你跟我迴去!」


    漂泊大雨,細密的針腳在他們之間織著一層厚重的網。


    他們連彼此的視線都要看不清,身影似輕飄飄地吹在風裏。


    男人沒下車,唇邊溢出一聲懶笑,低啞、怪異、尖銳,處處都在預告著這場大雨即將傾覆。


    熄滅的引擎再次啟動。


    踩油門。


    時速指針從零迅速飆升。


    轟——


    閃電砸落人間,分散的細枝末梢像要把人劈得四分五裂。


    遲寧看不清,跑車刺眼的燈光照得眼前發白,高速躁動的聲浪像在三秒後就要爆炸的定時炸彈。


    她沒動,一步都沒挪動。


    因為她知道,薄知聿根本就不會。


    那輛似猛虎獵食的車,氣勢洶洶而來,卻像被扼住命門,隻敢在她麵前的幾寸停下。


    離得近了,看得清表情了。


    開車的瘋子,比挨撞的傻子還要慌張。


    男人臉色鐵青,沉得比夜色還難看,他猛地扯住她的手,把人提留到車旁。


    「你有沒有想過!我再晚一步踩剎車,你會怎麽樣?!」


    「沒想過。」遲寧笑了,「我之前就說過了,你嚇人要嘛就狠一點,要嘛就不要做。不要用這種想讓人留下來,卻拚命趕人走的表情做事。」


    沒完沒了的雷聲和大雨將兩人的影子勾繪在一塊,男人沉默不言,視線卻始終熾熱地跟隨著她。


    少女掙開他的手,卻和他千百般夢到的噩夢不同。


    不是那漆黑逼仄的地下室,沒有無邊無際令人窒息的黑暗,他們在耳邊咒罵的汙言穢語。


    她離他很近,車燈照得她滿身燦爛的光。


    遲寧慢慢踮起腳尖,那雙冰涼又瘦小的手費力地捂住他的耳朵,擋住這振聾發聵的雷聲。


    她彎著小兔子似的眼睛:


    「嗯,我不走。」


    第17章 「薄荷情詩。」[雙更……


    窗外暴雷的轟鳴聲還在繼續,迴到室內遲寧才看得見薄知聿身上的傷,橫七豎八,還插著玻璃片。


    剛才在外麵張揚得半死的人,現在安安分分地坐在沙發上,桃花眼稍勾,笑得人畜無害的。


    兩人對視三秒,遲寧反倒生出種感覺,她才是做錯事的人。


    這人不僅能折騰,還能裝。


    遲寧在角落裏翻碘伏,聲音淡淡的:「別拿酒精。」


    身後的男人頓了一下,縮迴手,悶悶地哦了聲。


    遲寧真是覺得要改改他這毛病,「不是什麽特殊情況,以後消毒就用碘伏。不要到處扔,好好放在醫藥箱裏。」


    薄知聿點頭。


    遲寧把碘伏拆開,她揚了揚下巴,他就配合地伸手,她剛碰到他,男人的掌心鉗住她的手腕。


    他的動作很小心,隻是手指碰到,沒有讓她的手腕也沾上血。


    遲寧抬頭看他:「嗯?」


    她還沒反應過來,眼前覆下一陣陰影,男人的修長的手臂環過她,清冽的薄荷味中混雜著些血腥。


    原本泛著涼意肌膚被毛茸茸的觸感取代。


    他整理著她頸後的碎發,仔細查看過,用毛毯把她包裹得嚴嚴實實。


    她對視上他的眼。


    男人隻是淡笑,溫聲道:「別著涼。」


    遲寧沉默不語,她隻是淋了雨,沒受到什麽傷害。


    薄知聿身上的傷口多又細碎,被玻璃劃的、用木棍打出來的,被暴雨沖刷過,皮膚像兩邊綻開,就這麽黏在濕衣服上。


    他似乎一點都感覺不到疼,也不在意他自己。


    他隻是用厚重的毛毯把她裹住,在尋了塊幹淨的毛巾,蓋在她頭上,輕輕地摩挲著她濕漉漉的發梢。


    薄知聿偏頭,稍稍把身子坐直,逗弄小孩似的。


    「小阿寧,怎麽總喜歡盯著哥哥看啊?」


    「……」


    薄知聿輕笑了聲,慢悠悠的,「嗯知道,是因為哥哥很帥。」


    遲寧有些無語,自己扯著毛巾擦頭髮,隨意糊弄兩下。


    「別管我了,你先伸手。」


    薄知聿耐心把毛巾重新蓋在她頭上,「感冒了怎麽辦?聽話。」


    遲寧反問:「隻有我會感冒嗎,你不會嗎?」


    薄知聿眼尾微挑,「你怕冷,而且大人照顧小孩兒是應該的。」


    「自己照顧好自己才是應該的。」遲寧幹脆披著這毛巾,趁著空閑扯著他一隻手幫忙上藥。


    兩人的氛圍怪異,各說各的,事兒也各做各的。


    暴雨來勢洶洶,少女幹淨的眼瞳都似被薰染上水汽,她垂著頭,沉默不言。


    薄知聿基本從遲寧的眼睛裏捕捉不到真情實感,她的情緒就好像他麻木掉的痛覺,開心、喜悅、難過全然分辨不出。


    到目前為止,唯一最真實的一次,是前幾天那場蹦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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