命運好像在捉弄他一般,讓他無法再多看一眼阿姐。


    可是命運好像終於又眷顧了他一迴,讓他有理由陪伴在阿姐身邊。


    他從昏迷中醒來,看到的不是昏暗無光的天牢,而是樸素的臥房。


    床榻一側立著阿姐的佩劍——溯洄,溯洄好像一直在床邊守著他,見他醒來,開心的圍著她轉圈圈,有時候他迴我覺得溯洄像是有獨立思想的人,而不是一柄帶有靈識的劍。


    醒來後沒多久,有侍衛進來給他來送藥,他從送藥的侍衛的口中知道了這是公主府,即使他早有猜測,卻還是忍不住驚訝。


    他沒有死,阿姐救了他,但是一連幾天他都沒有見到阿姐,一開始的喜悅被衝淡了許多,但是溯洄依舊每日都會陪著他玩。


    他知道這是阿姐的默許。


    又過了好幾日,他終於見到了心心念念的人,隻是阿姐讓他離開,他不願意,好不容易擺脫了宋顯明的控製,他隻想跟在阿姐的身後,他告訴她,他想做她的侍衛。


    但是阿姐依舊不願將他留在身邊,他告訴阿姐,隻有跟在她身邊他才能活命,隻有她的靈力才能遏製毒性的蔓延。


    他不知道阿姐會不會答應,但是心中莫名的覺得阿姐不會不管他,心懷忐忑的等待接下來的命運,幸運的是他的感覺是對的,阿姐留下了他。


    從那之後,他便真的不再是那個小男孩了,他是阿姐的侍衛,阿姐是他的公主。


    但是公主似乎依舊不喜歡他,她從不給他委派任務,似乎也不相信他。


    清楚這一點後,那些公主對他不一樣的錯覺漸漸消失了,他明白那終究隻是他的錯覺。後麵隨城一事,他擅自做主,以致自己受了重傷,連累公主,公主對他發了好大一通脾氣。


    他心中覺得委屈,但再有再有下次,他依舊會義無反顧的擋在她的身前,就像這次一樣。


    良久,宋梵音才打破這層寂靜,問出了心中一直想知道的問題,“俞煦陽,為何要一次又一次的保護我。”


    “你該知道,我不需要這些,我比你強,強上很多很多。”


    “怎麽會不需要?”俞煦陽道,“隨城那次,若是屬下沒有擋在公主身前,有性命之憂便是公主,還有這次,若是沒有屬下,公主也會受重傷。”


    “我很慶幸自己來的及時。”保護了你。


    “而且,公主本就是被人保護在身後的。”


    她輕輕開口道:“已經很久沒有人說過要保護我了。”


    *


    旁晚時分,宋梵音尋了一處山洞休息,俞煦陽的傷勢越來越重,她隻能用丹藥吊著他的命,卻聊勝於無,在這裏兩個多月了,哪怕到目前為止她還是沒有見到一頭妖獸。


    她又不敢貿然動用靈力替俞煦陽療傷,若是出了意外,她身上沒有靈力,他們二人必死無疑。


    宋梵音布好結界,囑咐了俞煦陽幾句,便打算趁著夜間出去看看附近的地形。


    兩個多月了,他們還沒有走出這片沙漠,那個神秘人到底將他們送來了何處。


    “公主。”出口離宋梵音隻有幾步遠,她停下前進的腳步轉身看向他喚她的人,疑惑道:“何事?”


    俞煦陽坐在地上,微微仰起頭才能看向宋梵音的眼睛,他看著她微笑道:“我想聽公主再喚我一聲阿煦可好?”


    宋梵音盯著他,試圖猜出他心中所想,卻徒勞無獲,她不相信會有人放棄活下去的機會,良久,她才輕聲喚他,“阿煦。”


    他依舊微笑開口,“公主,是我。”哪怕蓬頭垢麵,眼中卻恍若星辰一般明亮,看向宋梵音時總是認真而又專注。


    不知為何,她還是開口說出這句話,語氣認真,眼神專注,“我們都會活下去,不要放棄。”


    他微笑開口,眼底有笑意,其中卻隱藏了無數悲涼,“我一直都想活下去,從不曾放棄活下去。”為了母親,為了你,哪怕過的再痛苦我也想活下去,可是如果我的活下去成為你的阻力,我寧願放棄。


    原諒我的食言,我終究無法一直陪著你。


    宋梵音深深的看了他一眼而後轉身離去,哪怕她察覺出俞煦陽今日的怪異,但是一直待在原地他們注定走不出去,可是心口卻隱隱作痛,她強壓下去心中的怪異,一步一步毫不猶豫的走了出去。


    公主,我不能再拖累你了,沒有我你才能走出這裏。


    已經兩個多月了,十國結盟,還有大大小小的宗門都想從宸元身上分一杯羹,宸元再如何強大哪能抵擋川陽大陸三分之二的勢力啊。


    若是再不迴去,宸元怕是堅持不住了。


    他扶著岩壁踉踉蹌蹌的朝外走去,走出了結界,走出了山洞,走進了沙漠,夜晚的沙漠依舊像白日一樣寂靜無聲,卻比白日的天要冷上許多,大風一吹帶來刺骨的寒意,冷的他不自覺打了個哆嗦,也卷起滿天的塵土,他揉了揉進入沙塵的眼睛,眼角有淚水溢出,很快便被他擦掉了。


    他忍著寒意和身上的痛意一步一步的走,不知走了多久,他疲憊不堪,他想停下來休息,卻害怕公主會迴來找他,繼續帶他趕路,又怕公主看到他最不堪的一麵,他想在她心裏留下最美好的一麵,哪怕那已經微乎其微。


    他開始爬行,細小的沙粒趁機爬進他的衣裳,有些粘連在傷口上,疼痛異常,沙漠上留下一連串蜿蜒爬行的蹤跡,像巨大的蟒蛇爬行過留下的蹤跡,直到他身上再也沒有力氣爬不動了,他靠在一塊岩石上休息,過了一會兒緩緩拿出一把匕首想往自己身上捅,卻連舉起匕首的力氣都沒有,他不甘心試圖再次往自己身上捅,卻依舊是徒勞。


    最後匕首掉在沙地上,手腕上許多深深淺淺的傷口中有鮮血緩慢流出,一滴一滴滴落在沙漠之上,他想公主一定找不到他了,黃沙會慢慢遮掩他來時的蹤跡,還會掩埋他的屍首。


    眼角有淚水劃過臉頰,嘴角卻禽著淡淡的微笑,叫人看不明白他到底是在傷心,還是開心。


    閉眼的最後一刻他似乎感覺到有溫暖的陽光照在他的身上,不似白日那般燥熱,那是溫暖和煦的陽光,如同旭日初升一般。


    公主好好活下去,原諒我的懦弱,無法說出那句我愛你。


    黃沙掩埋掉沙地上的蹤跡,沙漠上時不時卷起一陣大風,黃沙落在他的身上試圖將他吞沒,卻終究是徒勞,沙地上已經再次留下蹤跡,一抹綠意出現在那人的身旁,像是一朵帶來生機的野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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