席亦安失笑:“我以為那時你一直呆呆的看著我是因為想吃牛肉幹但又不好意思開口說,原來你想了這麽多……”


    從前沒有人會因為想和她席亦安做朋友而想這麽多的。


    她被狐族奉為神明時沒有,天罰降臨被視為災殃後就更沒有了。


    畢竟,沒人想和一個違背天地規則製造的“武器”做朋友。


    靜靜聽著桑雪將過去的目的全盤托出,席亦安摩挲著瓷杯沒說話。沉默半晌後她才開口道:


    “人生在世論跡不論心。更何況人本無法與仙神一般餐霞漱瀣活下去,有時候就是需要別人拉一把才能跨出泥潭的。”


    好歹是親眼見證世事變遷的“人”,在《生活》上初見桑雪時,席亦安就透過雙眼看見了她心中所求。


    用腳趾頭都能想到,願意擔著被群嘲的風險靠近一個黑紅發紫的藝人,桑雪會完全無所求嗎?


    無非是想借著她的東風上青雲罷了。


    許是因為活得太久,亦或是因為自己曾經就是因為狐族對力量的追求才存在的,席亦安對旁人將算盤打到她身上的事毫無波瀾。


    畢竟就她看來,但凡是有神智的生靈,欲望於祂們而言是無形的空氣。倘若欲望被抽離,祂們就會窒息而死。


    一息尚存就會生出欲望,有欲望就會去圖謀,這是再正常不過的事。


    於是隻要祂們的圖謀不影響席亦安的安危,她就可以熟視無睹。


    但席亦安沒想到,那時鏡頭下的桑雪並未進一步蹭自己熱度挑話題爭鏡頭,她就像突然退縮了似的隻是默默坐在自己身邊,和現在一樣用手指攪著衣角。


    有圖謀卻臨陣脫逃,看來不過是個膽怯懦弱的人,真是無趣。


    席亦安如是想著。


    但沒過多久她就發現這女孩的目光總是圍著自己打轉,可一旦和自己對上目光卻又像受驚的小獸一般失措躲閃開來。


    可能是不甘放棄,所以通過觀察自己的行為舉止伺機而動?


    席亦安心裏漫不經心的想著,表麵上在鏡頭下遊刃有餘地幾句話就引得眾人笑聲連連。


    直到雲洛和冷霆淵帶著火藥味進門,席亦安四兩撥千斤將兩人嗆得臉都憋紅,直播間人數一翻再翻坐滿了吃瓜群眾,桑雪依舊沒有趁機插話刷臉,席亦安這才感到奇怪。


    那兩位暫時安靜下來,她餘光瞥過坐在身旁粉雪團子一樣的女孩子,發現那雙眼睛裏不知何時出現的糾結自責好似一團解不開扯不斷的毛線團。


    她不知為什麽看了自己半天後又莫名泄氣,甚至還以巧妙角度避過攝像頭偷吃了顆糖。


    這小姑娘真有意思。


    她到底所求為何?


    席亦安垂眸打量自己周身有什麽能讓人看了又看的地方,思前想後,目光落在了手裏的牛肉幹上。


    排除所有可能,剩下那個最不可能也是答案。


    難道她隻是想吃牛肉幹?


    “你的糖看起來好像很好吃,我拿牛肉幹跟你換一顆,可以嗎?”


    席亦安說著重新拿了包牛肉幹遞給桑雪,她看著那小姑娘眼睛一亮,不可置信地望向她。


    “你不能吃辣嗎?”


    見對方沒接,席亦安反手又拿了包五香的。


    “能……能吃的。”


    小心翼翼接過那包五香牛肉幹,桑雪整個臉都微微發紅。


    “那這兩包都是你的了。


    席亦安爽快地將那包香辣牛肉幹也拍到桑雪手裏,順帶還塞了些蔬菜幹之類嚴格維持形體的藝人也能吃的小零食。


    抱著一大捧從未見過的零食,桑雪愣怔地看著席亦安,片刻反應過來後趕緊空出手迴頭從包裏掏出一大堆包裝五顏六色的糖果捧到席亦安麵前,試探問道:


    “這是我自己做的糖,不知道你吃不吃得慣。剛剛我吃的那顆是葡萄夾心的,糖紙是紫色透明外殼……”


    話音未落,隻見麵前之人捏起一顆紫色透明琉璃紙外殼的糖果剝開後丟進嘴裏。


    桑雪忐忑不安地注意著席亦安臉上的表情,直到對方眯起眼睛笑得疏闊明媚 :


    “好吃!你怎麽做的?”


    “很簡單的,隻是葡萄汁裏除了常見材料以外還要加點香水檸檬汁……”


    ……


    友誼就是一種莫名其妙的東西,來得沒由頭,消失得也悄無聲息。


    一顆糖、一包牛肉幹就能讓兩個完全陌生的人有說有笑,桑雪至今迴想起來依舊覺得不可置信。


    在節目錄製的那幾天裏,桑雪一直懷疑自己和席亦安之間算是朋友嗎?


    還是這一切不過是她的錯覺呢?


    節目結束過,席亦安忙於工作,桑雪也如願接到了寰宇對接人進一步洽談簽約的邀請,兩人有段時間沒聯係。


    直到辛澄暗中挑唆張氏父子在互聯網上賣慘造謠,大罵桑雪不孝女。


    所以當桑雪得知慫恿自己父親和弟弟鬧事的人是席亦安對家辛澄時,心底甚至生出一種隱秘的慶幸。


    自己既然因為席亦安被人針對,至少對方認為她算是對席亦安來說比較重要的朋友吧?


    “是朋友”這個結論讓桑雪感到安心,這股信念支撐著她麵對排山倒海般惡意揣測的輿論。


    但這段時間兩人因為工作忙碌分隔兩地,冷靜下來的桑雪後知後覺想到。


    自己享受著這份由愧疚感維持的友情,這對亦安來說公平嗎?


    她真的願意有桑雪這個朋友嗎?


    如果辛澄不挑事,當初《生活》拍攝結束後,自己和亦安是不是就會形同陌路?


    如果亦安知道自己抱著怎樣的目的才會與她搭話,會不會與自己割席分坐?


    剪不斷理還亂的思緒盤踞腦海,甚至影響到了桑雪的正常創作。


    昨晚,她不知道第幾次放下筆後看著桌麵上堆積成山的廢紙團和上麵無數次塗改直至一團漆黑的音符,撥通了經紀人電話:


    “明晚我去接亦安就好。對,我一個人去就好。”


    不論這段友誼的結局會怎樣,她都要將一切都說清楚。


    被愧疚吊著勉強維持這段友誼,這不是桑雪的初衷。


    “雖然話是這麽說,但我當初抱著不純目的靠近你是事實。更何況若是沒有你,僅憑我一個人根本無法抗過當時鋪天蓋地的輿論。”


    桑雪放在膝頭的手指不自覺地攪著衣料。片刻後她閉緊雙眼,自暴自棄般自嘲道:


    “說到底,我其實算是利用了你的愧疚,你不討厭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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