由於左蘭亭與自己隻是一牆之隔,相比在手機上思慮良久不知從何問起,席亦安沒有猶豫,而是選擇直接敲響那扇門。


    空曠安靜的走廊裏,任何細微的動靜都被無限放大。


    席亦安清晰地聽見門內傳來一串略顯匆忙的腳步聲。


    哢噠。


    大門打開,一股水氣氤氳著涼意撲麵而來。


    嘀嗒。


    水珠順著左蘭亭濕漉漉的黑發滴落在地,它迸裂的細小聲音重若千鈞,將兩人之間似有若無的隔閡砸得粉碎。


    左蘭亭沒料到席亦安的行動力強到看見消息後一句話沒迴就直接上門。


    聽見門鈴聲響起後,他大腦一片空白,而後隨手扯過睡衣披在身上,連頭發都還沒來得及擦幹,甚至倉促間連扣子都忘了係。


    平日裏左蘭亭衣著考究,層層疊加的服飾將露膚度降到最低的同時給人帶來一種禁欲克製感。


    同時他身形高挑頎長,麵容清俊白皙,偶爾會讓人產生過於纖瘦的錯覺。


    但此刻席亦安直截了當地將左蘭亭從胸膛到腹部那些精悍流暢的肌理線條以及毫無修飾的寬肩窄腰盡收眼底。


    淡青凸起的血管盤虯在溝壑分明的腹肌上,扶在門框上的手背崩起筋骨,據說隻有常年自律健身體且脂率極低的人才能保證腹肌暴筋。


    在兩人沉默不語時,水珠順著左蘭亭後頸和鬢角的碎發默默流淌而下,洇入月白色的絲緞睡衣服,暈開一抹深色。


    順著席亦安的目光看過去,一抹嫣紅立瞬息間從左蘭亭的脖頸燒到耳根。


    他趕緊將敞開的衣襟收攏扣上,原本強裝鎮定的神色在此刻盡數崩裂。


    左蘭亭沒預料到席亦安會這樣直接,他原準備以手機為媒介將一切對她全盤托出。


    畢竟相比坦誠相見的麵對麵交流,看不見對方麵貌神情的間接聯絡才能讓他勉強控製自己不去失態地祈求席亦安留下。


    畢竟麵對席亦安,左蘭亭無法和平日一樣平靜從容地說出“一別兩寬,天涯陌路”。


    但一想到她過去爽利幹脆的行事風格,左蘭亭又覺得席亦安如一陣風似的突然出現在他麵前的情況格外合理。


    正當左蘭亭想著如何自然開口時,席亦安攏了攏水藍色刺繡的披肩,抬眸一笑:


    “怎麽,多日未見,左先生的待客之道就成了門口相敘?不請我進去嗎?”


    聞言左蘭亭大夢初醒般側身讓開,從鞋櫃裏拿出一雙紅狐狸耳朵的拖鞋放到席亦安麵前,與他腳上這雙白虎拖鞋正好是一對。


    見席亦安盯著這雙拖鞋細細端詳後看向自己,左蘭亭本想輕咳一聲說些什麽,但不知道他突然想起了什麽,於是強行打住動作別過臉強裝鎮定道:


    “這雙拖鞋是買一送一的,所以……”


    “嗯嗯嗯我懂。買一送一,所以即使不要商家也要強塞給你,所以你才‘不、得、不’一起買迴來。”


    見席亦安敷衍著讚同,左蘭亭本想說什麽,但見她開開心心地換上那雙紅狐拖鞋,他最終還是閉上嘴沒再說話。


    “想喝點什麽?”


    “白開水就好。”


    踩著腳下大小正好的拖鞋,席亦安坐在沙發上接過左蘭亭遞來的溫水,若有所思地看著他忙前忙後。


    某人的謊言還是一如既往的拙劣。


    等左蘭亭放下堪稱藝術品的果盤,第十二次路過席亦安麵前說去給她做夜宵時,席亦安扯住左蘭亭的衣擺:


    “不是說有話要跟我聊聊嗎?你再不說我就要迴去睡覺了。”


    見自己試圖通過忙碌來逃避事實的行為終是被對方發現,左蘭亭停下腳步。


    他拭去手上水漬坐到席亦安麵前,低垂的眼睫輕顫:


    “我知道接下來說的事你一定會覺得很詭異,很荒誕——”


    仿佛終於下定決心,左蘭亭抬頭對上席亦安的目光,眸光懇切:


    “——但請你一定要聽完。”


    對視良久,席亦安將手中茶杯放迴桌麵,正色道:


    “好,我答應你。”


    見席亦安願意相信,左蘭亭心裏鬆了口氣。但他還是停頓片刻,而後身體微微前傾試探開口:


    “如果我說,我被困在為期十五年的時間輪迴當中已經上百次了,你相信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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