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你怎麽會在這兒?!」柳鵑兒攥著領口,羞憤中帶著點心虛,杏臉桃腮,看上去十分柔弱無助。


    「我一直在啊。」趙瓊的尾音微挑:「柳姑娘下迴可得記清楚了,這房間裏可不是隻有床上能藏人,不能光看床上,這旁邊也得看一看。」


    柳鵑兒被她雲淡風輕的話噎住了。僵著手腳手足無措,她本就麵嫩,敢進長空房間還全靠她娘鼓動,眼下詭計被人當場戳穿,越想越羞愧,忍不住捂著臉哭了起來,可憐巴巴地哽咽著道:「荀姐姐,我是一時糊塗。我以後再也不敢了,你、你別跟別人說好嗎?」


    若是這事宣揚出去,隻怕她再沒臉見人了!


    她跪下來,膝行著挪到趙瓊腳邊:「荀姐姐,求求你看在吳大娘的份上,放我走吧,咱們就當這事沒發生過,行嗎?」臉上的淚水不斷,聲聲帶著哀泣,哭求的聲音帶著無限的悔意。


    趙瓊扶她起來,給她倒了杯水:「你放心,我不會說出去的。」


    柳鵑兒打量著她的臉色,一噎一噎地道:「你……不恨我?」


    「為什麽恨你?」


    「我、我想搶走長空法師。」柳鵑兒悽然地垂下眼:「我明知道長空法師喜歡你,還是想搶走他。你打我罵我,我都可以承受。隻求你不要說出去。」


    「你既覺得事情難以啟齒,又為何要做?」趙瓊的聲音平淡如水。


    「我是一時鬼迷心竅了。」她說著說著又哭了起來:「我也不知道為什麽,我就是不甘心而已。」不甘心為什麽她可以,自己卻不行。


    不甘心被偏愛的人不是她。


    「從前有人跟我說,這女人如同嬌花,開得再絢麗多姿,終究免不了會生蟲。」趙瓊譏誚地勾起嘴角:「天下男人都覺得女人就該清純如芙蓉,白的如同紙一般,我卻不這麽認為。」


    近朱


    「為什麽男人有城府就叫做深謀遠慮,而女人卻成了心機深重?」趙瓊眉間蘊著天然的驕傲:「都是一樣為自己打算,分什麽高低貴賤?隻不過——」她溫和疏淡地一笑:「為自己打算可以,但踩著別人的血肉為自己開路,未免太叫人不齒了。」


    柳鵑兒一張臉青青白白,微紅的眼皮耷了耷,顫抖著應和了聲。兩人同時靜下聲來,屋子外頭傳來野鳥的淒鳴,在孤寒的秋夜裏聽上去格外滲人。


    「天色也不早了。」趙瓊身上的綠襖泛著瑩潤的光,顯出難得的溫柔清淡來,推了推手邊早已倒好的水:「喝了這杯茶,迴去好好睡一覺吧。今夜的事我可以當做什麽都沒發生過。」


    柳鵑兒站起來,深深跪伏下去,單薄的身影在夜色下格外孱弱,「多謝荀姑娘。」哭啞的聲音有些變調。她站起來,迫不及待地想迴院子裏,今夜把這十幾年的臉都丟了個精光,她羞悔得隻想躲在被窩裏大哭一場!


    「哦對了,順便替我轉告柳大娘」


    柳鵑兒剛打開門,就聽鶯嚦般悅耳的聲音在後頭響起,「歪門邪道用多了,早晚會自食惡果。」柳鵑兒腳步一頓,忍著淚將門闔上,風一樣地跑了出去。


    趙瓊撥弄著眼前的茶杯,柔和的燭光灑在她臉上,像是蒙上了一層薄紗,將眉目襯得更淺淡了。自己琢磨著都有些好笑:呆在萬佛寺久了,她似乎也變得寬容起來了。若是擱在從前,單憑柳家母女敢算計她的人,這事就不會這麽悄無聲息地了了。隨便找一個人扔在柳鵑兒身邊,叫她們母女明日鬧將起來的時候,啞巴吃黃連,有苦說不出。反正是她自己不愛惜自己的身子,也算得上罪有應得。


    但——她看了眼容色舒展,安閑地躺在床上的長空,不由暗自笑了一聲,這也算近朱者赤了吧?被她這麽一看,他原本清淡好看的眉皺起來,身上蓋著的薄被也被踢開來,像是有些熱似的扯了扯僧袍的衣襟,露出裏頭素色的褻衣。


    趙瓊興然挑起了眉,踮著腳尖走過去,一步一頓,邊走邊觀察著他的動靜。離得近了才發現他的額頭連帶頸邊都起了密密一層汗,月色如華帶著淺淡的光,淡釋了他麵上微泛起的紅,所以剛才才沒看出來。


    她還以為柳大娘給長空下的是迷藥呢,難不成是……


    床上的僧人沉沉悶哼了一聲,像是在印證她的猜想。他難受地抬起臉,薄唇緊緊抿著,手下意識地往身下摸,趙瓊裝模作樣地捂住眼,手卻張得很開,明亮的眼眸從寬鬆的手指縫裏露出來。所謂欲蓋彌彰,大概就是如此了。被他踢開的被子好巧不巧地蓋在腰間,遮住了他的動作,隻能隱約看個形狀。


    她臉紅得嬌艷欲滴地轉過去,到底是有賊心沒賊膽,不敢上前掀被,反而輕手輕腳地溜了出去,把門帶上。朦朧的月色下,小娘子倚門撫著發燙的臉頰,滿滿都是女兒家的嬌態。


    同照一輪月,悲喜分兩說。


    南襄候府此刻卻透著一股詭異的寂靜。沈侯爺迴了府,伺候茶水的小丫頭才剛奉上一杯茶,因看他臉色黑沉,心中發怯,不由哆嗦了下,發出了一聲響,沈擎便勃然大怒,將那熱茶掃到丫頭身上,怒罵道:「沒規沒矩的東西,憑你也配在爺麵前耀武揚威?什麽東西!」越說這怒氣就越重,上去當胸就是一腳,「什麽東西!」


    小丫頭多大點人,被他踹得往後一倒,捂著胸口疼得半天爬不起來,臉上還因為被燙髮著紅,哭也不敢哭出聲,如秋風中的落葉,瑟瑟著發抖。鳳兒和凰兒姐妹倆物傷其類,也都不忍地撇過頭,但也不敢上去勸。說到底,她們和這小丫頭沒什麽不同,都是簽了契入府,生死不由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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