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哎呀,才幾日不見,小雲信又長高了,」舅母楊氏摸了摸雲信的包包頭,又伸手要捏他肥肥的小臉蛋,「小孩子就是見風長。」


    舒雲信覺得自己長大了,不能再被人捏臉的,姐姐的魔爪不敢躲,可別人就不客氣了。當下退了一步,避開楊氏,擠到母親身邊,替她蓋好被子,問道:「娘,今天好些沒?姐姐說您今年氣色好多了,等改天暖和了,就可以帶您去郊外看桃花呢。」


    永平侯夫人孫氏,自丈夫戰死後,就一直臥病在床,頭幾年要不是有好藥養著,加之放不下一雙兒女,恐怕早就去了。這些年在女兒、仆人的精心照料下,氣色好了許多,也緩過了喪夫的悲痛,心情順暢一些,自然就好的快了。


    此時見兒子黑葡萄似的大眼睛盯著自己,滿是關心,心都快化了,「小心肝兒,有你們兩個,娘怎麽舍得不好?」


    「就是就是,」楊氏倒沒有注意雲信的躲避,隻見這插話的機會來了,開口說道,「小姑子的福氣還在後麵呐!」


    孫氏向來不會拆別人的台,雖然知道她指的是什麽,還是問道。「哦,怎麽說?」


    「哎,這京城現在都知道了,侄女兒要配肅王啦,而且還是正妃!」楊氏說得眼睛都笑沒了,仿佛是她女兒做王妃了一樣,頭上的珠翠都跟著搖晃,「咱們這樣的人家,雖說有功勳,但要配王爺,那也頂多是個側妃罷了,侄女這運道可大了!」


    孫氏覺得此話十分有理,說道自己心坎去了,女兒是個好的,多大的運道都使得。


    一旁的雲信可就撅嘴了,什麽叫「咱這樣的人家」?這是他家好不好?虧她說得這麽順口!而且,什麽叫運道好?連他這麽小都知道,皇帝賜個正妃,是看在他死去的祖父、伯伯和親爹份兒上,這運道,是用命換來的!


    「侄女是個好的,隻可惜了……」楊氏歎息一句,又看看孫氏臉色,果然見她神色一緊,問道:「可惜什麽?」


    楊氏得意一笑,卻又趕緊抿直了嘴角,拍拍孫氏的手,憂慮道:「我聽聞呐,那肅王可是個殺人不眨眼的,府裏侍妾都死了好幾個,這侄女嫁過去萬一不得他的意……」


    「還有這樣的事?」孫氏臉色慘白,直抹胸口,雲信見了連忙給她順氣,然後剛想叫人來把楊氏請出去,就聽到了一道清脆的聲音:「舅母這是在說誰呢?」


    楊氏一聽這聲音,臉就拉了下來,瞪了她的貼身丫鬟一眼,不是叫你看著點,別讓人去尋這煞星麽?


    丫鬟把頭低下,這是人家的地盤,她攔得住嗎?


    「姐姐!」舒雲信蹬腿跑了過去,一把抱住了舒然,「姐姐,舅母剛剛在說肅王呢。」


    肅王,以前不知道他是誰,但大哥哥昨天跟他說了,以後,就是他的姐夫。


    「阿然來了,快快進來坐著,別凍著。」孫氏連忙招唿著,「快給小姐端杯蜜茶來暖暖。」


    楊氏看看自己茶盞裏的冷茶,不屑地撇撇嘴。


    舒然倒是沒再理會楊氏,隻走到孫氏身邊,給她墊了高枕,又捂了捂她的手,見很暖和才放下心來,「雖說天氣轉暖了,娘還是注意點,我待會兒再說說丫頭們,讓她們夜裏警醒一點,別讓寒風進來。」


    「丫頭們都很盡心,不用你這樣掛心的。」孫氏摸摸閨女的臉頰說道。


    楊氏見孫氏這麽快就忘了剛剛的話頭,忍不住提醒:「三娘啊,剛剛那話可不是嫂子故意嚇你啊。」


    孫氏有些不好意思,女兒一來,居然高興得把嫂子晾一邊了,忙道:「那要怎麽辦?」


    舒然也坐在一旁,她倒要看看楊氏搞什麽妖蛾子。


    自當家男人戰死後,舒家隻剩下四個寡婦和幾個年幼的孫輩,加上又有「一門三侯爵」的富貴在身,人人都想來分一杯羹。


    楊氏的手段很老了,無非就是往永平侯府塞人,丫鬟仆人都塞,還是些重要位子。那時舒然年紀小,話都還說不清,到真是讓她得手幾次,攪得侯府不安寧。後來舒然當家,才把她攔住了。


    這次想來又是想借她「準肅王妃」的身份討些什麽好處,她可不能讓娘親被她牽著鼻子走了。


    胎穿到這十三年了,舒然可清楚孫氏性子了,典型的耳根子軟,沒有主見,經常被別人牽著鼻子走,之前想過改造一下她,但失敗告終,也就算了。她是自己娘親,自己總會護著她。


    「咱家可不能讓肅王隨意作賤侄女……」


    「舅母什麽意思?」舒然猛地站起來,質問道,「肅王何時作賤侄女了,侄女昨天才賜婚,連肅王都沒見過,何來作賤一說?」


    「這……」孫氏見女兒生氣,連忙道,「你舅母隻是聽人說……」


    「聽人說?什麽人說?」舒然逼近一步,「舅母,您這是在誹謗皇室嗎?或者,對聖上旨意不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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