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末,天下大亂,中原幹旱,瘟疫橫生,百姓易子相食,生民百不存一。


    瘸子張全家皆被餓死,為了活下來,他隻能動身北上,去搏一線生機。


    一路上亂兵到處抓人,年輕力壯的去做壯丁,老弱婦孺則是充當軍糧。


    老瘦男子需要“饒把火”,年輕婦人叫做“不羨羊”,小兒唿為“和骨爛”。


    因為老人需要多燉一會兒才能熟,而年輕女子沒有那麽多汗腺,肉質鮮美,比羊肉還要好吃,至於小兒,一把火就能爛熟。


    這三個詞語詮釋了亂世的可怕,也生動地描述了百姓的艱辛。


    瘸子張並非出生時便是殘疾,但隨著年歲的增長,他的右腳卻沒跟著長大,直到現在還像嬰兒時一樣。


    因此右腿整體短了一塊,沒發育的那隻腳又不敢用力觸地,隻能借住拐棍走路,所以被稱為瘸子張。


    瘸子張本以為自己身體殘疾,不能打仗,幹不了活,不會被抓壯丁,骨瘦如柴也沒人會吃。


    但沒想到那些畜生一般的胡人們連他這樣的也不放過,他被亂兵裹挾,成了一個連名字都不知道的將軍的私有物品。


    同他一起的還有許多老弱婦孺,所有人每天被胡人們像驅趕牛羊一樣驅趕著前進。


    當然,那些胡子兵對他們的身份也是這樣認定的,在他們眼裏,這些都是兩腳羊。


    休息的時候女人們會被胡子兵拉進軍帳,有的能夠活著迴來,有的幹脆變成了糧食。


    活著迴來的那些一個個目光無神,連哭泣都不會,也和死人沒什麽分別。


    為了避免他們這些儲備糧被餓死,胡子兵們會將一些骨頭和下水分給他們。


    這些人好似已經接受了這樣的命運,麻木地搶食,等待著有一天自己也被吃掉。


    一路上能夠看到的樹木都是光禿禿的,上麵樹葉樹皮都被吃光了,有些樹杈上還掛著骷髏,也許這樣的人間已經和地獄沒了分別。


    瘸子張想逃跑,但是以他的腿腳實現這個想法的可能性幾乎為零。


    一日,胡子兵驅趕著他們經過一座小城,城頭上居然吊滿了屍體。


    這些屍體有的被風幹了,有的腐爛,蒼蠅鋪天蓋地,一些新掛上去的還沒有死透,在蒼蠅的蠶食下偶爾抽動一下,估計也沒多久活頭了。


    可能是繩子沒有拴結實,一具隻剩骨架和殘缺破布的屍體跌落下來。


    兩腳羊們四下躲閃,引起了一陣慌亂,這種行為激怒了胡子兵。


    最終的結果就是一些沒有多少肉,或者歲數太大的被吊上了城頭。


    瘸子張就是其中之一,雙手在手腕處被繩子捆住,身體被兩邊的屍體夾在中間。


    由於身上已經沒有多少肉了,瘸子張居然感覺不到墜痛,隻是綠頭蒼蠅們實在是煩人。


    一開始瘸子張還會小幅度晃動身體驅趕它們,到後來實在沒了力氣隻好等死。


    在他看來,被這些蟲子吃掉也好過成為胡子兵的糧食,隻可惜,就要客死他鄉了。


    太陽下山,夜晚來臨,那些蒼蠅也是一點沒消停,瘸子張已經感覺不到自己的身體,估計死亡就要到來了。


    渾渾噩噩之際,一陣劇痛襲來,瘸子張恢複意識,發現自己居然從城頭上掉下來了。


    原來是他長期沒吃過東西,實在太瘦了,繩子套不住他的手腕,這才導致墜落。


    萬幸城牆不高,另外瘸子張身體輕,沒有摔死。


    夜晚城外無人,隻有城頭上的火把散發著昏黃的光芒。


    城頭上的胡子兵發現他掉下來胡亂射了兩箭,但都沒有射中他。


    瘸子張看著天空中的明月,原本已經死去的心重新跳動起來。


    既然沒死,那自己為什麽不活下去呢?經曆了這麽多都沒死,這豈不是天意?


    如此想著,瘸子張像那些屍體上的蛆一樣蠕動起來,朝著遠處爬行。


    蒼蠅嗡嗡的聲音掩蓋了他爬動的聲音,再加上到處都是屍體,所以瘸子張並不顯眼。


    他一點一點爬著,居然真的慢慢遠離小城,爬到了荒郊野外。


    瘸子張很餓,但他實在邁不過去心裏的那道坎去吃人,雖然一路上看到的那些屍體真的很誘人。


    饑餓到了一定程度,人真的會失去理智,無數次瘸子張都無意識地抓起了倒在地上的屍體。


    他真的想一口咬上去,即使上麵爬滿了白花花的蛆蟲,在他看來那些蛆蟲都是如此的美味。


    嘩啦啦的水聲傳來,瘸子張奮力蠕動,準備混個水飽。


    他不知爬了多久,終於是來到河邊,挑了一個周圍沒有屍體的地方,咕咚咕咚灌起水來。


    雖然上遊幾米的地方一具屍體已經被水流衝得不剩什麽肉,正用黑洞洞的兩個眼眶看著他。


    雖然這樣丟進許多屍體的河流很有可能含有瘟疫,但再不喝水就要渴死了。


    也許是喝得太急,也許是饑餓過於嚴重,瘸子張隻感覺一陣眩暈,直接栽進了河裏。


    瘸子張不會遊泳,也沒有力氣撲騰,冰涼的河水無法讓他變得更加清醒。


    意識越發朦朧,瘸子張的精神得到了解脫,終究是難逃一死啊,這該死的世道。


    瘸子張沒有死,他被一個同樣皮包骨甚至比他還要瘦的道士救了下來。


    醒來時,他發現自己躺在一個四下透風連房蓋都沒有的破廟中。


    那個老道正在用瓦罐煮一些不知名的草,苦澀的味道飄散在空氣中,但瘸子張卻從其中聞到了一絲甜味。


    也許人餓久了吃什麽都是香的吧,老道士瞟了他一眼,沒說話。


    瘸子張一點都沒客氣,奮力地蠕動著,來到瓦罐邊,伸手就往裏麵抓。


    滾燙的熱水燙在他的手上,一陣肉香彌漫,瘸子張絲毫不在乎,就著肉味往自己嘴裏塞草。


    被煮過的草一樣難嚼,瘸子張瘋狂地嚼著,口腔和舌頭被磨出血來也絲毫不在乎。


    老道士依舊一言不發,隻是從懷裏又掏出了一些雜草,扔進罐子裏。


    瘸子張眼睛發紅,這年頭草根樹皮都被吃光了,連土都有人吃,這些草簡直可以說是美味佳肴了。


    但是當他再次伸手去撈的時候,卻被老道士攔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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