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術沒有看他,銀灰色的目光依舊沉沉的落在書上,嘴上卻應著:“你要是覺得不舒服,隨時可以剪掉,沒必要學我。”


    滄瀾紅著臉吊起眼皮冷瞥了他一眼:“你別自戀啊,要不是這些漂亮妹子都說我留長發帥,我才不高興留呢!”


    白術卻笑出了聲,他翻了一頁書頁,毫不留情的戳穿道:“我看是因為那些漂亮妹子都說我好看,你嫉妒了,所以才會學我一樣留長發。”


    滄瀾冷哼一聲,小聲嘀咕著:“明天登岸就剪了!”


    白術沒說話,隻是低眉認真的看書。


    安靜了片刻,滄瀾又耐不住寂寞了似的,問道:“白術,你說,如果有魔具戰損,快死的那種,我能用他的身體重新打磨出魔具嗎?打磨出來的魔具會有他的靈魂印記嗎?”


    如果是一般人聽到他的這番言論,就算是病重的人估計都要爬起來給他鼓個掌,讚一句:“好一個活閻王!”


    白術卻認真思考了一陣,說:“從理論上來講,可以。刻下靈魂印記這種事照理來說是可行的,不然這世上也不會有魔神的靈魂碎片。而且魔神的靈魂碎片力量很強大,身為魔具或許在能量上稍稍弱一些,但如果能集結大量魔靈師的力量,也是可以截殺魔神的,當年的滅世之戰就給了答案。所以,如果你真想實驗一下,可以等我快死的時候,拿我的身體去做這個實驗,說不定可以創造出一個這世上前所未有的對魔武器。”


    滄瀾瞥了他一眼,見他神色淡然,還在思考,沒有開玩笑的樣子,無語道:“我就說說而已,你還真想嚐試啊?”


    白術卻莞爾一笑,合上書,轉頭與他道:“我們是搭檔,你應該知道,我這人從不說假話。就算你要切開我的心看看是不是黑的,我也可以放手讓你去實驗,這是我對你的信任。”


    滄瀾忽然覺得身上起了一層雞皮疙瘩,趕緊搓了搓胳膊,起身道:“算了算了,這種事還是別想了,我要真這麽幹了,你看創世會的老家夥會怎麽對付我們?”


    白術笑了笑,卻也沒有再搭腔。


    ……


    後來,白術碎了。


    身體變成了一地的碎片,但那顆跳動的心髒還在堅韌不拔的震動著,他憑著一股非人的毅力,在唿嘯的大風中,用僅剩的一條胳膊扒拉著黑色的泥土,一點、一點爬迴到了癱跪在地上的滄瀾跟前。


    失去的下半身在滿是碎石的地麵上拖出了一條腥重又長的血泊,但他全然不在意的樣子,艱難支起身體,一頭栽進滄瀾的胸膛,伸著蒼白無力的胳膊,幫那個像傻子一樣完全呆滯的滄瀾擦了擦嘴角的血跡,氣若遊絲的留下了最後一句話:“滄瀾……活下去……”


    隨後,他釋放出了自己僅剩的那點靈氣,將身體的每一處碎片再次變迴了破碎的魔具形態,但這份即將消散的力量讓他的身形變得十分不穩定,仿佛隨時都會崩解一樣。


    滄瀾知道自己沒時間去悲傷了,他強壓住內心的恐慌、無助、悲傷和憤怒,撲向地麵,將那些銀白色的殘破刀具一片一片的攏迴懷裏,掏出金色的小方盒,哭著,嚎著,將全身的靈氣和金盒散發的熾熱力量將白術的所有碎片一一熔解,裝入盒中。


    然後他迴到了芸?的船上,和先前那副意氣風發的模樣大相徑庭,他長了胡子,像個瘋子一樣,對著白術的碎片日夜不斷地進行煉造,終於讓他煉造出了一把這世上絕無僅有的對魔武器——鍾馗。


    但他沒有取走這把全新的寶劍,他隻是目光呆滯地坐在那兒,和一把劍相對無言,就這麽坐了整整一天一夜。


    然後他將這把劍交給了芸?保管,自己迴到了創世會。


    ……


    再次麵對這把劍的時候,滄瀾的心性已經和先前完全不同了,他很能忍,也變得狡猾了,不會再光明正大的對付人,也會跟魔神教會耍心眼了,隻是他還是有些遺憾,遺憾的是他的頭發怎麽也留不長,每次當發現變長了許多的時候,他都會毫不猶豫地一刀截斷,不再想著等到明天,就這麽一直維持著和當初一樣的長度。


    “來吧,搭檔,讓我們再瘋狂一次吧!”滄瀾強忍著胸腔裏快要炸裂的巨大靈氣衝擊,再次往劍內注入大量的靈氣,就連身後一眾魔靈師也都跟著被動吸取了大量靈氣,在快速消耗下,他們甚至都能聽到全身骨骼在發出蜷縮似的“哢哢”聲,已經快堅持不住了!


    然而滄瀾還是瘋了似的繼續注入靈氣,麵具男膽戰心驚的望著檢測儀上的數值還在一點一點的拔升,整顆心也跟著一點點的緊了起來,他還在不斷確認一旁的檢測儀,隻見滄瀾身後的六名魔靈師生命體征數值也都已經接近臨界點了,比起鍾馗率先達到最高穩定值,明顯這些人要要更快進入崩潰階段!


    麵具男隻能出聲阻止道:“滄瀾!夠了!他們已經撐不住了!”


    滄瀾置若罔聞,麵具男從未見過他臉上這副瘋狂的模樣,再看滄瀾的生命體征,他竟然也在不顧一切地消耗靈氣!而且速度還在變得越來越快!


    滄瀾著急了,這不是個好的心態,麵具男不得不掏出了一支針管,試圖上去給他注射鎮定劑。


    滄瀾卻開口道:“夠了,你們都退開,剩下的我自己來!”


    眾人一愣,卻沒有一個人選擇退出,依舊堅持不懈的給他注入自身的靈氣。


    麵具男也沉聲提醒道:“再這樣下去,你會死!你確定要違背當初和白術的約定嗎?”


    滄瀾沉默了,這件事他隻和麵具男說過,所以在場的人除了麵具男,沒有人知曉他是抱著怎樣的心態在驅使鍾馗。


    麵具男繼續上前,認真道:“鍾馗的效力穩定值已經達到97%,足夠清掃黑岩北陸的魔物了,唯一的不足點,應該是無法清掃那四個封印之地,不過剩下的,還有支援部隊來處理,你已經很努力了,放手吧。”


    滄瀾沉默良久,或許是聽進去了,身上的氣息當場截斷了匯入口,身後六名魔靈師都紛紛跌坐在地,臉色煞白,氣喘籲籲,但大家還是不由得鬆了口氣,活下來了!他們還以為這次真的要以身殉職了!


    滄瀾也在這時正式驅動了寶劍的力量。


    一道強大的銀白色光輝從劍身上驟然爆發開來,巨大的爆鳴聲幾乎吞噬了整個世界的喧囂,銀白色的衝擊波順著靈氣的漣漪猛地蕩向四周。


    一片靜默。


    巨大的黑色颶風從天空到地麵都順著靈氣的漣漪迅猛掃向四周,而那股銀白色的衝擊波,更是沿著地麵瘋狂蕩去,所有觸及力量的黑色魔物都紛紛消散如煙,一沾即滅。


    瞳靈、羅諾和烯風原本想去看看颶風的情況,但巨大的風力讓他們根本無法前行,察覺到可能是滄瀾的對魔武器在發揮力量,三人就順勢找了個側風的洞穴鑽到了地下,躲避風寒。


    當颶風的力量猛地掃來之際,三人還愣了許久,當他們以為風勢消失的時候,銀白色的衝擊力又緊隨而來,將他們藏身的洞穴當場湮滅!


    傑克斯、毛臉男、肆月等教徒本能的想要離遠遠的,但還是猝不及防地被掃中,狠狠飛了出去。


    就連那隻巨大的墮魔也被一下子重重掀翻在地!


    神武和艾克還在趕來的路上,都沒個準備,也被迎麵撞來的颶風一並給掀翻了出去!


    鏈他們距離較遠,隻聽到空中似有野獸在咆哮一樣,巨大轟鳴聲由遠及近,然後就聽見身邊一名調查員忽然驚恐的喊道:“那是什麽?!”


    所有人迴眸望去,就見巨大的黑色颶風混雜著銀白色的氣息如同一堵支天的巨牆,朝著他們快速撞來!


    “快、快跑!”博利克不知道這是什麽,隻能放聲大喊。


    於是所有人都在跑,可是那股力量太強大了,還沒等他們跑出多遠,就一下子都被吞沒了去。


    整個黑岩北陸宛如被狂風過境一樣,嘶吼著蕩出了一圈格外壯觀的巨大漣漪,那銀白色的光紋甚至還狠狠撞上了圍繞在海岸外的結界的餘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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