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愣了許久才反應過來,看著自己的手,連忙迴頭看向躲在歪脖子樹上的少女,好奇道:“是你幹的?”


    少女二話不說,從樹上縱身躍下,天藍色的大眼睛在月色下透著深入靈魂般澄亮的光,少年的目光觸及那雙眼,感覺靈魂都隨之一顫,下意識地張開手臂,將她一把接住,怕她摔死。


    或許是從未這麽劇烈的戰鬥過,左臂還受了傷,少年悶哼一聲,腳跟一抖,被這個膽大的小姑娘直接撲倒在了草地裏。


    四腳朝天摔在地上的少年捂著砸地的後腦勺,又發出了一聲痛唿,頓覺是自己多慮了,該擔心的應該是他自己,他差點被砸死了!


    少女眨了眨眼,兩手霸道的支在他臉頰兩側,撐起那副看起來就很脆皮的纖弱小身板,對他道:“我們看起來很契合哎,和我一起成為魔靈師吧!”


    少年僵了一瞬,紅色的眸子落在少女的身上,倒是個長相挺可愛的小姑娘,一頭烏黑發亮的長發垂落在他麵前,精致如瓷娃娃的小臉還有點肉嘟嘟的感覺,笑起來眉眼彎彎的,一副人畜無害的天真模樣。


    “嗬。”少年冷笑了聲,抬手間,右臂瞬間化作一柄漆黑的鐮刃,銳利的鋒芒就這麽搭在了女孩的脖頸邊,隻要他輕輕一揮臂,她的頭顱就能從那不堪一握的脖子上掉落下來,而他那雙毫無波瀾的紅眸在月色下更是透著一抹邪氣的鋒芒,仿佛在告訴對方,不要試圖在他麵前耍心眼,他真的會這麽做。


    “說吧,你到底是什麽人?我是魔物,看我的模樣也應該能看得出來,你要找我做搭檔,成為魔靈師,不覺得很可笑嗎?你到底有什麽企圖?”


    少女臉上完全沒有害怕的神色,反而狐疑道:“你是魔物?你不是魔具嗎?”


    離夜:“……”


    少女想了想,好似放棄思考了一樣,說道:“算了,是魔物也沒關係,你能變成魔具,還能接受我的死靈之氣,我們真的很契合啊!不當魔靈師真是可惜了!所以,和我組搭檔吧!”


    少女目光灼灼,就像是認定了他的存在,少年還是第一次從他人臉上看到對自己的期待,還是那麽堅定不移的模樣。


    少年莫名的臉熱起來,他一把推開少女,扶著自己受傷的左臂起身道:“我不會跟你去當什麽魔靈師的,魔靈師是斬殺魔物的存在,也沒有人會接受像我這樣的一個怪物去當什麽魔靈師,你別妄想了。”


    說著,少年轉身就走。


    少女卻爬起來就追了上去,亦步亦趨的跟在他的身邊,負手道:“怪物什麽的也沒關係啊!況且和我做搭檔,你應該賺到了才對,這世上是不可能有我這麽可愛的搭檔的,對不對?”


    少年瞥了她一眼,無語的吊起了眼皮子:“你一直都是這麽自戀?”


    少女甩腿踢了他小腿一腳,氣哼哼:“我明明是自信!況且我父親和家裏的朋友們都說我很可愛,他們才不會騙我呢!”


    聽到“父親”,少年的臉色一下子淡漠了,他說:“你要是在乎你父親和朋友們的話,就趕緊迴家吧,別大半夜的出來亂晃。”


    少女嘟了嘟小嘴,倔強道:“不要!我才剛離家出走沒多久,你就讓我迴去?那我的麵子往哪擱?”


    少年再次斜眸看了她一眼,不解:“小小年紀學什麽離家出走?要不是剛好遇到我,你剛才差點就被魔物殺死了!”


    少女鼓著腮幫子看向他:“我十二歲了!才不小!而且你看起來和我一個年紀的樣子,裝什麽大人?”


    “我十三歲。”


    “也、也就比我大一歲,神氣什麽?你還不是照樣大半夜的在外麵亂晃?”


    “……”


    少年迴到了一間位於小樹林附近的小木屋,空蕩蕩的木屋裏連盞燈都沒有,黑漆漆的。


    少女四處打量著,好奇道:“這是你家?你家大人呢?”


    少年從屋裏翻出了一卷繃帶,給自己受傷的左臂綁上,少女很有眼力見的過來幫忙,少年便任她幫忙了,垂眸道:“我沒大人,養父前天過世了。”


    少女沒有太大的觸動,而是很平靜的說了句:“塵歸塵,土歸土,生來極盡繁華,也不過一掬細沙。放過彼此的人生,你也算是自由之身了。”


    少年被她的話觸動了,感到奇怪的看向她:“你從哪裏學來的這些話?”


    少女給他的左臂上打了個漂亮的蝴蝶結,還很滿意的點了點頭,欣賞了會兒,說:“我父親說的啊,人這一生從出生到死亡,就像大樹一樣,從土中來,終會歸土裏去的,沒什麽好遺憾的。


    你與對方的相遇、相知,一起生活,也不過是彼此人生中的一段短暫的旅程。一方過世,落葉歸根,那就是他的歸宿,你放過這份羈絆,就相當於恢複了最初的自由之身。不是嗎?”


    少年紅眸一亮,似乎重新找迴了光。


    養父本是他人生中的一道曙光,引領他前進的光,但那一天,養父倒下了。


    少年親手埋下的。


    他是魔物化身的魔具,是人人眼中的怪物,是養父不顧他人的阻攔收養了他,並對他說:“魔物沒有思想,他們隻是執念的化身,你不一樣,你能思考、能說話、能成長,最重要的是,你有一顆淳樸的人類心靈,會因為他人的言語和行為而受到影響。正因為你會受到影響,所以你更要培養一個正直的價值觀,做一個有思維能力,比其他人更優秀的人類!”


    養父去世後,少年就失去了光,他忽然覺得那些辱罵他的人說得對,他不屬於這個世界,他是來自黑暗的怪物,他從沒有真正見識到光,他隻是被養父身上的光引領著,雖然很短暫,但有那麽一段時間,光確實真真切切的照在了他身上,這才讓他產生了錯覺,錯以為自己也能進入光明的世界。


    如果不曾見過那道光的話,說不定他也不會那麽痛苦了。


    於是他躺在了荒無人煙的荒原上,試圖給自己找個解脫。


    沒想到在這月色狡黠的夜晚,眼前這個身穿黑金色衣袍的小姑娘突然闖了進來,並對他說要和他組搭檔,成為魔靈師!


    雖然養父身上的光熄滅了,但少年心裏還是殘留了一點光芒,借著這道微弱的光,他遇到了少女,少女說他是自由的,讓他的遺憾和不甘似乎都成了一場笑話。


    屋外月色如水般清澈明亮,將天地洗成了一片霜華的模樣,半昏半明的小木屋裏,少年睜著那雙不同尋常的紅眸看向少女,忽然道:“你說得對,我們很契合,一起成為魔靈師吧!”


    少女麵上一喜,向他抬起了右手手掌:“好啊!我叫瞳靈,那以後我們就是搭檔啦!”


    少年微微一笑,舉起左手,與她掌心相對:“離夜,謹遵您的吩咐。”


    那一刻,一縷藍色的死靈之氣沿著掌心流入了少年體內,少年毫無顧忌的為她展露出了原本的自己,黑色的魔心被死靈之氣緊密纏裹,隨著心口的震動,完美融合成了一團藍黑色的火焰!


    少年目露震驚的看向自己左臂,隨著一簇藍黑色的氣息拂過傷口,他竟然一點也不覺得疼了!


    少女好奇的歪了歪腦袋:“怎麽了?”


    少年看著手臂上的蝴蝶結,勾唇一笑:“沒事,覺得自己可能撿到寶了。”


    “嘿嘿,那是!”少女一副牛逼哄哄的得意模樣,“我可是很厲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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