禦雷峰後殿書房,窗外是白雲浮動,房內靜謐安好。宋喬正在窗邊練字,放在一旁的通音龜突兀的震動起來。


    “是我,找到了封印右臂的地方,陪我去。”羅浮生的聲音傳出。


    宋喬執筆的動作頓了頓,“我知道了。”


    “我在小青山等你。”


    拿出中州地圖,宋喬在上麵尋找小青山。


    指尖劃過,落在一處。


    東海之畔。皇道天朝與東海相鄰之處,那裏東連海濱,南接萬妖之森,北接皇道天朝,西邊是連綿的山脈,山脈裏包含了塗山一族。


    小青山曾是一條青蛇的洞府,後青蛇渡仙主劫失敗,隕落於此。


    怨氣不消,常年霧障彌漫,還有傳說那裏有直達東海龍宮的秘境。


    宋喬收起地圖,去了一趟玄天峰。


    裴霧不在,自那日從宋喬房中迴去後,她本就因和初亦之戰劍道上有所突破,再加上為了救宋喬魂力虛弱,正是需要調養的時候,索性便直接閉關了。


    “宗主。”宋喬站在驚瀾院外,輕聲唿喚。


    門開,驚瀾站在門內,目光複雜的看著她。


    相比較驚瀾的複雜,宋喬就自然許多。“宗主,我需要出山一趟,有要事處理。”


    驚瀾沒有立刻答應,“做什麽?”


    “雲裳喊我,應該是有任務要安排,我去看看她打什麽主意。”宋喬麵不改色的撒謊。


    “太危險了。”驚瀾並不想讓宋喬下山。


    “這是我的選擇。”


    沉默了一會,驚瀾走上前,將一個銀白色的手環扣到了宋喬的手腕上。


    這一幕如此眼熟,曾經在地球的時候,葉子卿也這樣給她戴過一個手鏈。隻是後來為了做任務,宋喬將它收了起來,後來……就一直沒有拿出來過。


    想到了過去,宋喬的眉目溫和了許多。


    “這是什麽?”她放緩聲音問道。


    兩人此時距離很近,驚瀾可以聞到宋喬身上傳來的,淡淡的花香,是她在天元界生活多年,從未聞到過的。


    “我煉製的法器,裏麵保存了我的一縷劍氣,可以阻攔神尊以下任意一擊,就算是神尊出手,也可以支撐半秒。足夠我來到你的身邊。”驚瀾低聲迴答,戴好了手環,手卻沒有拿開,依然捏著宋喬的手腕。


    她抬眸,認真的看著宋喬。“裴霧和你……”


    宋喬心中一沉,驚瀾對裴霧的稱唿有了變化。這不是好事,在未成長起來之前,裴霧還需要驚瀾的教導。


    思及此,宋喬反握住驚瀾的手。她目光柔和許多,裏麵不再是之前的疏離和抗拒。“她一時之間分不清親情和愛情的區別,我已經和她說清楚了。驚瀾,她是你的弟子,是我的妹妹,不要生她的氣。”


    如同海嘯穿過心髒,驚瀾緊了緊手指,修無情道的仙尊此時體會到了陌生的情緒。


    實際上,天元界中,對仙尊的評價多是有些刻板的。


    天賦卓絕,性情冷漠,甚至有些刻薄寡恩。


    就因為她修無情道,旁人便真的以為她無情。


    就是因為無情道無人修成,旁人便以為她修成的原因是心性涼薄。


    卻從不知道,大愛無情,她隻是將情感寄托於天地,早已超脫了私情。


    若非九天玄女遺留的因果,她早就成就神座之位了。


    當年玄天宗弟子墮魔事件,不同的版本流傳至今,最令人相信的依然還是那版小師妹愛而不得的戲碼。


    驚瀾曾遊曆天下無數次,自然不是不曉得。


    她隻是有些無法理解,為什麽旁人喜歡她,她就必須要接受。為什麽他人墮魔,化身邪惡,卻要將原因歸咎她的身上。


    就因為她沒有迴饋同等的感情嗎?


    可是不喜歡,就是不喜歡。她從不會勉強自己去做一些事情,就算是知道自己有一個情劫需渡,也不曾為了所謂的情劫,放任自己隨便去接受一段感情。


    驚瀾一直都有一種預感,她等的人遲早會來。就像她師尊曾和她說過的那樣,情劫之所以是情劫,是因為它是突然降臨的,而它之所以被稱之為劫難,是因為渡它的人,一定會沉湎其中。


    而在這一刻,在宋喬溫聲喚她名字的一刻,驚瀾終於明白,早在仙門大開那日,她見到宋喬的那刻,情劫就已經降臨了。


    隻是她一直在自欺欺人的還抱著幻想,幻想情劫對應的是裴霧。


    “你喚我什麽?”驚瀾的聲音帶著些微顫抖。


    宋喬和驚瀾對視,在那張臉上,她找不到一絲一毫曾經愛人的痕跡。


    就連露出的脖頸上,也不再有她熟悉的那刻紅痣。


    她此刻站在懸崖邊,向前一步,就是既定的死亡。


    後退一步,一切就都可以重來。


    宋喬勾唇輕笑,她踏出一步,選擇粉身碎骨。


    “驚瀾,你是不是喜歡我?”


    仿佛又迴到了那晚,滿天煙火綻放,她沒有克製心中的怪獸,放任自己吻上那雙含淚的雙眸。此後,終不得解脫。


    “是。”驚瀾給予了迴應,那雙往常淡漠的眼眸裏,染上了火光。她比宋喬稍微高一些,此時垂眸看著她,語氣堅定。


    “我喜歡你,我知道你和孟靈魚關係匪淺,也知道你心底有另外一個人。那晚你哭的很傷心,是因為那個人再也迴不來了是嗎?”


    半真半假吧。


    宋喬當然不會告訴她,難過都是裝出來的。


    她看著驚瀾臉上寫滿了看透一切的了然,突然起了惡劣的心思。明明按照計劃,她應該露出軟弱,半推半就的答應驚瀾,但她偏偏不想按部就班來。


    驚瀾的側臉感受到了柔軟的觸感,唇瓣摩擦過,微涼,留下的卻是火熱。


    “其實我騙了你,你是九天玄女的分魂,而我,是玄女戀人的分魂,早在見第一麵的時候,我就感受到了。”


    “裴霧和我一樣,隻是她沒有經曆過,什麽都不知道。”


    宋喬的聲音溫柔,貼近驚瀾的耳畔,吐出的唿吸讓驚瀾的耳朵迅速泛紅。


    “那是無數紀元前留下來的緣分,是牽扯不斷的因果。你見過孟靈魚,也猜到了一部分事實。驚瀾,你的情劫應在我的身上,你要不要渡?”


    宋喬攀著驚瀾的肩膀,幾乎要融進她的懷裏。這曖昧的姿勢帶來的不是溫情,因為她說的話,驚瀾眼中的熱度開始一點一點褪去。


    告訴我你的選擇,一心想要逃離玄女的牽扯,卻一次又一次的淪陷進去。你以為的心動,其實隻是一場命中注定。


    驚瀾,告訴我,你該怎麽辦呢?宋喬在心中叫囂著,她在等一個答案,是在等驚瀾,也在等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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