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動心裏不禁駭然,但猶疑了片刻後,笑道:“認識不假,那又怎麽樣?”


    卓飛目光忽變得如針尖般尖銳,盯著王動蒼白色的臉,道:“有件事你可能還不知道,‘黑鴿子’其實是朝廷的人。”


    王動麵色微變,卻冷笑道:“這......不可能。”


    卓飛厲聲道:“有何不可能?”


    王動冷笑道:“‘黑鴿子’本是‘太平樓’門主上官樓的人,因其受到‘鴿子堂’堂主左玉慘絕人寰的殘害,便來投靠於我,我念其可憐才收留了他,你說他是朝廷之人,真是可笑!”


    卓飛卻忽然笑了笑,道:“這個問題上官大人倒是可以幫你解惑。”


    王動眉心攢起,狐疑道:“什麽上官大人?”


    卓飛立刻朗聲道:“上官大人,你現在可以現身了。”


    話音甫畢,隻聽一丈開外“砰砰”兩聲,兩條人影便已到了王動眼前,身法極快,幾乎像是發生在一彈指間。


    王動的掌心竟已沁出了冷汗,驚愕道:“上官樓,怎麽會是你?”


    上官樓笑了笑,卻沒有說話。


    左玉拍打著身上的灰塵,故意歎了口氣,道:“一個好好的大活人躺在棺材裏真不是滋味,卓大人,你若再遲上半個時辰,我們恐怕真的要悶死在棺材裏了,要知道,這樣死了可真不好受。”


    卓飛目光四轉,笑道:“我知道左大俠一向喜歡美酒,鄙府正好有窖藏了二十二年的瀘州大曲十二壇要送給左大俠。”


    左玉眼睛發起了光,竟忍不住抿了抿嘴唇,道:“若能在這鳥不拉屎的地方喝上一壇上好的美酒,那真是人生一大快事,隻可惜現在卻不是喝酒的時候,在下雖然貪杯,但也不能誤了正事。”


    王動目光似刀鋒,盯著左玉冷冷道:“左玉,原來是你?”


    左玉笑道:“不敢當,正是在下。”


    王動冷笑道:“方才卓大人提到了一個人,想必閣下也認識。”


    左玉笑道:“莫非你說的是‘黑鴿子’?”


    王動道:“不錯。”


    左玉故意皺起了尖刀眉,又故意歎了口氣,道:“我現在忽然不想和你說話了,就請上官大人代勞吧。”


    王動麵不改色,冷笑道:“很好。”


    左玉瞧著王動臉上的神情,不禁暗忖道:“那日在‘財神’的‘紫金關’,我便覺此人不簡單,果非尋常之輩。”


    卓飛笑道:“上官大人,王兄想了解一下關於‘黑鴿子’的事情,不知上官大人可否幫其解惑?”


    王動眉心微攢,截口道:“‘太平樓’樓主什麽時候成了上官大人?”


    上官樓目色凜然,終於開口說道:“在下既是‘太平樓’樓主,也是上官大人。”


    王動心中駭然,卻仍冷笑道:“上官大人韜光養晦,藏得可真夠深,哼!不愧為我輩楷模。”


    上官樓似已欣然接受,笑道:“過獎。”


    王動的目光已變得如針尖般尖銳,死死地盯著上官樓,一字字道:“如此說來,‘黑鴿子’也是你安排的?”


    上官樓淡淡道:“不錯。”


    王動心跳忽然加快,冰冷沉著的臉上居然有了一絲慌張,但語氣依然很鎮定,咬著牙冷冷道:“天底下竟會有這樣的人,現在我居然開始佩服‘黑鴿子’這個人了。”


    上官樓卻重重歎了口氣,黯然道:“如果你知道了‘黑鴿子’的經曆,我相信你就不會有這樣的想法了。”


    王動狐疑道:“哦?”


    上官樓墨眉微皺,冷冷道:“‘黑鴿子’相依為命的姐姐死在了秦西風手裏,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找秦西風複仇。”


    王動冷笑道:“報仇的法子有很多種,他有必要把自己變成太監?”


    左玉忽然插口道:“王動,你若是了解他們姐弟之間的感情,就不會說這樣的話了,不要總是拿自己的眼光、想法去看待別人,這樣很容易出現偏差,發生錯誤。”


    王動忽麵色一緊,似已想起了什麽,沉吟道:“想必那日留在院子裏的腳印其實也是‘黑鴿子’的?”


    上官樓一怔,道:“王動,你果然奸狡詭譎。不錯,‘黑鴿子’要手刃仇人,我應該滿足他。”


    左玉道:“解鈴還需係鈴人,隻有手刃仇人,才可解開‘黑鴿子’心中的結。”


    王動冷笑道:“秦中原最終死在我的手裏,秦西風也是,那我豈非成了‘黑鴿子’最大的恩人?”


    左玉厲聲喝道:“王動,休要往自己臉上貼金,你並不是為了給‘黑鴿子’報仇才殺了秦中原父子二人,你是為了你自己。”


    王動冷冷一笑,道:“無論什麽原因,他們終究是死在了我的手裏。”


    有風吹起,遠處灰蒙蒙一片,一條人影從漫漫沙塵中赫然走了過來,不知何時竟已到了四人眼前。


    “我想讓秦西風那畜生慢慢地死去,你卻讓他那麽快解脫,你說我是該感激你,還是恨你?”尖細怨恨的聲音,來人不是別人,正是“黑鴿子”。


    王動盯著“黑鴿子”,眼角的肌肉不禁跳動了幾下,道:“以前我怎麽沒有發現,閣下的輕功真不錯。”


    “黑鴿子”冷笑道:“王門主抬愛。”


    王動目光如刀鋒,狠狠地盯著“黑鴿子”,似要將其劈成兩截,厲聲喝斥道:“‘黑鴿子’,你為何要出賣我?我對你也不薄!”


    “黑鴿子”也盯著王動冰冷的目光,尖聲道:“因為上官大人是我的恩人,而你隻是在利用我,若是有朝一日我沒了用處,你會毫不猶豫地將我丟棄。”


    王動苦笑著搖了搖頭,目中卻殺機驟起,道:“真沒想到,你才是最要命的。”


    上官樓卻輕輕歎了口氣,道:“卿本佳人,奈何做賊?王動,你不該生出二心,否則你的前途應是一片光明。”


    王動盯著上官樓的眼睛,蒼白色的臉上竟微微起了種奇異的變化,一字一字道:“上官樓,難道你就沒有對權利動過心?”


    上官樓遲疑良久,終於緩緩道:“我動過,但我始終牢記自己的身份,一個人若不能正確地看待自己,最終隻有失敗。”


    王動凝注著上官樓的臉,仿佛是第一次見到上官樓這個人,冷聲笑道:“很好......很好,上官大人。”


    卓飛目中已有殺氣,堅實有力的手掌緩緩握住刀柄,厲聲大喝道:“閣下是想自行了斷,還是要我們動手?”


    王動眼角的肌肉不禁跳動了幾下,卻道:“我想見陛下。”


    卓飛嗬斥道:“陛下不想見你!”


    上官樓正色道:“王動,你應該了解陛下,對於二心之人,陛下絕不會寬恕。”


    王動手背青筋已盤蛇般突起,蒼白色的臉又變得堅硬如鐵,目中殺氣漸起,厲聲怒喝道:“既如此,那就休怪我手下無情!”


    左玉竟忽然拍手笑道:“上官兄,這次我又贏了,我說過此人絕不會束手就擒。”


    王動刀鋒般的目光透著殺氣,緩緩掃過眾人,卻說了句意味深長的話,冷冷道:“有時候兵既是賊,賊也可成兵。”


    卓飛大喝道:“王動,就算你此刻能逃得出去,你以為陛下會饒過你?莫忘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


    王動冷笑道:“卓飛,沒試過你怎知不可能?你總聽說過‘死無對證’這四個字吧?”


    上官樓冷冷道:“你好大的口氣!”


    左玉卻皺了皺眉,狐疑道:“莫非閣下已有了萬全之策?”


    王動冷冷一笑,道:“這就無需你等費心!”


    卓飛目光淩厲,盯著王動,握刀柄的手更緊,厲聲喝道:“王動,你走不了!”


    王動用略帶嘲諷的口氣笑道:“卓飛,眼下我還未把你們幾個放在眼裏。”


    左玉目光淡然,說話的語氣聽起來卻很篤定,道:“王動,你好像覺得自己很了不起?隻可惜,這次你無論如何也走不了。”


    王動瞧著左玉,不屑道:“哦?你不妨試試?”


    左玉忽然轉過身,竟朝著遠處大喊了起來:“你們可以出來了!”


    聲音洪亮,振聾發聵。


    話音方落,隻聽不遠處又是“砰砰......”數聲,黃沙飛揚,五條人影赫然又從地底下躥了出來,王動不禁向後退了一步,蒼白色的麵容已微微起了變化。


    這是一種夾雜著驚訝與慌張的變化,雖然這種變化極其細微,但它也代表著一個人的心理正在發生著變化。


    危急關頭,隻有自己才最可靠。即便是一匹跟隨了王動多年的駿馬,他也無法信任它,所以他早就從馬背跳了下來。


    生活中像王動這樣的人豈非也不少?


    這究竟算不算人類永久的悲哀?


    五人轉眼已到了王動眼前,左玉笑道:“王動,這幾位你可認識?”


    王動掌心已沁出了冷汗,瞳孔開始擴張,但聲音聽起來兀自很冷靜,冷冷道:“左玉,你不妨介紹一下。”


    左玉凝注著王動蒼白色的臉,眸中竟似有了一絲欽佩之色,道:“江湖上能令我佩服的敵人實在不多,你算一個。”


    王動冷冷道:“多謝抬愛。”


    左玉明知王動認識其中的幾人,卻還是向他介紹起來,道:“這位是武當名宿‘絕塵道人’,這位是‘彎刀如月’柳月江,這位姑娘嘛,是唐代劍器大家公孫大娘的後人公孫瀾,這位少俠是蕭無恨,還有這位‘冷麵金槍’韓蕭。”


    王動輕輕吐出口氣,冷笑道:“看來諸位早有準備。”


    左玉拍了拍上官樓的肩膀,笑道:“上官兄從不打無準備之仗。”


    上官樓看著王動在笑,冷笑。


    王動卻將目光移向了公孫瀾,用略帶嘲諷的語氣笑道:“一代劍器名家公孫大娘的後人,竟也成了朝廷之人?”


    公孫瀾不置可否,柳黛微蹙,目光冷冷盯著王動,道:“我來找人。”


    王動怔了怔,狐疑道:“找誰?”


    公孫瀾輕輕咬了咬嘴唇,緩緩道:“唐無語。”


    王動歎了口氣,冷笑道:“你來遲了,他死了。”


    公孫瀾的目光竟赫然立刻變得如刀尖般盯著王動,聲音森冷道:“我知道,所以我來了......殺你!”


    王動冷哼一聲,道:“很好。”


    柳月江棱角分明的臉上透著淡淡的殺氣,烏黑似墨的眸子正銳利地盯著王動,厲聲道:“素聞王大俠一雙鐵掌使得出神入化,今日柳某倒要見識見識。”


    王動瞧著柳月江蒼白如霜的臉,眉心微攢,詫異道:“‘彎刀如月’柳月江也投效了朝廷?”


    柳月江麵色冷峻,緩緩道:“我也來找人。”


    王動目光淩厲,眼角的肌肉不禁又跳動了一下,冷冷道:“你要為誰報仇?”


    柳月江道:“我來找蘇佩清。”


    王動的雙目立刻又移向絕塵道人,目光更是刀鋒般盯著絕塵道人那張平靜的臉,竟似要將其一刀刀劈碎,咬牙冷笑道:“想必道長也是為了令徒而來?”


    絕塵道人輕撫墨髯,淡淡道:“正是。”


    這時,卓飛截口道:“柳大俠、絕塵仙長,犬子與佩清賢侄在一起,他們現被關在‘西北秦門’的地牢裏。”


    王動已在暗自運氣調息,一麵又冷笑道:“卓大人還真是了不起,什麽事都瞞不過你。”


    卓飛厲聲大喝道:“王動,我勸你最好束手就縛,這樣也體麵一些。”


    王動冷笑道:“我不是歐陽元慶,不會做如此愚蠢之舉。”


    隻要迴到“西北秦門”,他篤定自己的勝算還是很大。他有法子令皇帝陛下再次相信、倚重自己,但前提是必須脫此困境。


    “留得青山在,不愁沒柴燒。”


    一個人若能懂得這道理,就絕不會逞匹夫之勇。


    蕭無恨麵白如玉的臉上沒有一絲表情,神情冰冷,漆黑的眸子卻在死死盯著王動,仿佛一條隨時準備出擊捕食獵物的響尾蛇,手裏的劍鋒更是寒光閃閃,攝人魂魄。


    王動知道那是上官樓手裏的一把利劍,隻要上官樓一句話,這把鋒利的劍便會刺向任何地方,哪怕是刀山火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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