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無盡的黑夜,黑夜似乎也和死亡有著千絲萬縷的聯係。


    黑夜的盡頭是未知,未知是什麽?


    是幸福?是歡愉?是團聚......


    還是恐懼?殺戮?仇恨?死亡......


    黑夜吞噬了一切。


    黑夜豈非也是死亡的象征?


    忽然,黑夜深處寒光一閃,冰冷的光,涼如秋水的光,光的本身似乎帶著種令人心驚膽寒的殺氣,似劍光又似刀光。


    寒光一閃之後又一閃,從遠而來。


    寒光每次出現的位置也不同,這種莫測的寒光已沒有任何人能躲避,就算你是大羅神仙,也無法避開這短暫的、令人顫栗的寒光。


    此刻,這短暫的寒光正在逼近蘇佩清,正如死亡在逼向蘇佩清。


    倘若你看著死亡一步步逼近自己,你會是一種什麽樣的感受?


    對於絕大多數普通人來說,這絕對是一種很要命的感受!


    蘇佩清想後退,但雙腳卻已失去了知覺,身體竟也已不受控製。


    他拚命掙紮著、唿喚著,嘴裏甚至像是發出了野獸負傷後低沉的嘶吼聲,但終究還是無濟於事,一種有心無力的無奈感很快遍布全身。


    眼看寒光已迫在眉睫!


    死亡的寒光!


    像是從冰冷的劍鋒發出,吞噬著人類無辜的生命。


    終於,在寒光刺向雙目的一瞬間,蘇佩清猛一用力,竟忽然看到了光明,也感受到了陽光帶來的溫暖。


    陽光,多麽美妙、可愛、令人愉悅的“東西”,它不會厚此薄彼,無論你是富貴、貧窮、卑賤、高貴,它對每個人都是公平的,絕沒有一點私心。


    冷汗從蘇佩清蒼白色的額頭滾落,他長長吐出口氣,望著床頂沉吟了良久之後,終於從床上緩緩坐了起來。


    他抿了抿嘴唇,感到口裏又幹又苦,現在他首先要做得就是喝上一杯清茶。


    茶香四溢,茶已下肚,他感到渾身都舒服了許多。


    他立刻出門,向著蘇婉清的閨房走去,他猜測蘇婉清眼下可能還在昏睡中。


    他的判斷無疑是正確的,同時他也輕輕地吐了口氣,僅有的一點緊張感也旋即放鬆了下來,他相信自己的判斷,但還是多少有點擔憂的。


    這種感覺很奇怪,但也很奇妙。


    他隻記得喝下了父親遞來的一杯雲南普洱茶之後,自己眼前一黑,渾身一軟,就什麽也不知道了。


    他絕不相信父親會這樣做,但眼前發生的一切究竟怎麽迴事?


    沒有人能給他解釋,真相也不會自己從天上掉下來。


    現在“日月金環”與父親一同消失了,究竟會是誰做的?


    他猜想極有可能是父親知道“日月金環”之中的秘密,所以歹人才會劫持父親。不過眼下父親應該還算安全,這些就是他現在僅有的判斷。


    究竟會是誰劫持了父親?


    蘇佩清又思慮良久,推測出的唯一結果便是“西北秦門”,因為他們有足夠的動機和理由這樣做。


    現在蘇佩清頭腦裏出現了兩種判斷。第一、他們會帶著父親與“日月金環”迴“西北秦門”。第二、他們會帶著父親去臨潁,因為金環之中的秘密很可能就在那裏。


    不過蘇佩清更傾向於第一種可能,因為即便到了臨潁,想找到“日月金環”裏的秘密並非易事,所以他們必須要好好籌謀一番才行。


    常言道:磨刀不誤砍柴工。


    秦中原不會不懂得這個道理。


    蘇佩清雖救父心切,但理智終究戰勝了情感衝動。


    感情衝動並不能解決任何問題,有時還會適得其反。


    以逸待勞的勝算豈非更大?


    “西北秦門”並不是個容易對付的角色,蘇佩清清楚地知道單憑自己的力量勝算的機會實在不大,所以他打算找一些幫手,一些可靠的幫手。


    他準備先去太和山找師父絕塵道人,然後聯絡卓不凡,他知道卓不凡現在一定是和小公主在一起。


    有了小公主與“狼山”的幫助,他相信自己一定可以事半功倍。


    他卻並不打算去找唐紫煙,“蜀中唐門”雖威震江湖,但他們從不輕易涉足江湖,他不希望唐紫煙因為自己而為難,同時也不希望唐紫煙和自己一同前去解救父親。


    要做成這件事,必須要保持充沛的精力,精神也要全神貫注。但倘若和唐紫煙一起前去,他的精神、注意力難免要有所分散,這是任何人都無法避免的,除非你對他或她的情感是虛偽的、欺騙的。


    四川,蜀中,唐門,唐家堡。


    以暗器、毒藥、機關而名震江湖。


    在江湖上,不知道“蜀中唐門”威名的人實在是不多,死在唐門毒藥、暗器之下的名人實在是不少。比如《武林誌》名人榜排名第九的“高山流水”俞子琴、顧棋,名人榜排名第十一的“刀劍雙飛”蕭秋雨。


    巍峨的高樓,屋宇沉沉,亭台樓閣,花樹山石,應有盡有。在這裏的每一條小巷,每一條街道,每一間房屋,都可能隱藏著劇毒無比的暗器、機關。


    在這裏,一個看上去步履蹣跚的老太太,一個天真無邪,長著一雙水汪汪大眼睛的垂髫童子,都有可能使出令人膽寒的暗器、毒砂。


    “寧遇閻羅王,不惹唐門郎。”


    江湖上沒有聽過這句話的人實在不多,倘若你是個江湖人,還從未聽說過這句話,那你也算不上是一個真正的江湖人,或者說你隨時都可能會丟了性命。


    唐紫煙站在院子裏,站在一棵枝繁葉茂的梧桐樹下,四周是雕梁畫棟的房舍,遠處有鳥兒歡快的鳴叫,近處有潺潺的流水,池塘裏,十幾尾金色鯉魚快活地遊來遊去,有時還“撲通”一聲躍出水麵,發出五顏六色的光,但眼下這些絲毫都引不起唐紫煙的注意。


    她似乎已陷入沉思,而從她緊皺的雙眉可以看出,她此刻的心情並不太好。


    也不知過了多久,院門忽“吱呀”一聲開了,唐紫菁從院門外走了進來,她走路的姿態有些孱弱,看上去像是久病初愈的樣子。


    唐紫煙並沒有察覺唐紫菁走了過來,唐紫菁卻忍不住皺起了眉。


    要知道,作為一個頂尖的暗器高手,警覺性是非常重要的,倘若一個暗器高手沒有了警覺性,就好像一個神箭手雙目失明。


    但現在的唐紫煙顯然已沒有了敏銳的警覺性,她現在出手的威力甚至都比不過下五門的二流暗器手。


    直到唐紫菁距離唐紫煙不足兩丈的距離,唐紫煙這才發現了她,轉身勉強笑道:“紫菁,你來了,身體恢複得怎麽樣了?”


    唐紫菁盡量表現出精神煥發的樣子,笑道:“姐姐,我好多了,再用上個把月,就可恢複如初了,你不用擔心。”


    唐紫煙道:“那就好。”


    唐紫菁眨著眼睛,道:“姐姐,你有什麽煩心事嗎?”


    唐紫煙苦笑道:“也沒什麽。”


    她的心事已寫在了臉上,“也沒什麽”,說明她的煩心事很重。


    唐紫菁柳眉微蹙,道:“姐姐,你的心事都寫在臉上了,說出來總比憋在心裏要好些,你就說出來嘛,說不準我可以給你出出主意呢。”


    唐紫煙遲疑了少頃,終於緩緩道:“我考慮了很久,其實,我並不想做唐門之主。”


    唐紫菁怔了怔,不解道:“姐姐,你糊塗了,這可是咱們唐門多少子弟夢寐以求的事,你怎麽還要拒絕呢?”


    唐紫煙目光黯淡無光,不禁輕輕歎了口氣,道:“我知道這是咱們唐門上下對我的信任、期望,可我實有難言之隱,唐門子弟中能勝我的人大有人在,何不令擇他賢?”


    唐紫菁卻搖了搖頭,鼓勵道:“姐姐,無論你的智慧、功夫,還是威望,大家都是有目共睹的,唐門之主的位置你應當仁不讓才對呀。”


    一個人在心情不好、很無奈的時候,總要忍不住歎氣,這也算是一種發泄,雖然這種發泄起到的作用並不太大。


    唐紫煙又忍不住歎了口氣,道:“我並不想讓老祖宗和大家失望,可我的內心......”


    唐紫菁本就是個極聰明伶俐的人,瞧著唐紫煙苦惱憂愁的樣子,她似乎已猜出了一些端倪。


    “蜀中唐門”有一條千百年來不可更改的規矩,那便是唐門的繼承人不得與外人結合。


    除了這條無法更改的鐵一樣的規矩,還有什麽事能令唐紫煙如此無可奈何?


    對於唐紫煙來說,這是個極難的選擇,老祖宗對她恩重如山,她既不想讓老祖宗失望,又不想放棄自己的這段感情。


    一想到自己將要繼承唐門之主的位置,她似乎就又看到了那雙明亮、和藹、期盼的眼睛,那張熟悉而又溫暖的臉,那個等著自己歸來的俊朗少年。


    唐紫菁遲疑著,終於問道:“姐姐,你莫非有心上人了?”


    唐紫煙的臉頰旋即微紅,訕訕道:“我......”


    唐紫菁拍手笑道:“看來被我猜中了,你這次出去肯定是遇到了心儀之人,姐姐,快給我說說他是哪家的好兒郎呀。”


    唐紫煙雪白、細膩的臉上泛起了羞澀的笑容,這也是種默認的表示,道:“就你聰明,不過呢,眼下還不能告訴你。”


    唐紫菁嬌嗔道:“哼!姐姐小氣鬼。”


    唐紫煙笑道:“好了,紫菁,等時機到了,一定讓你第一個知道,好嗎?”


    唐紫菁故意撅了撅嘴,終於還是點了點頭,忽然笑道:“姐姐,假如唐門之主與感情隻能選其一,那......你會怎麽選?”


    唐紫煙沉吟良久,幽幽歎了口氣,搖頭苦笑道:“其實,我也不知該怎麽辦。”


    唐紫菁美目流轉,道:“姐姐,我想這件事對於任何人來說,都很難做出抉擇。”


    唐紫煙美麗而迷人的眸子發起了光,娥眉微揚,也笑道:“紫菁,那假如讓你選呢,你會怎麽選?”


    唐紫菁也沉吟了許久,終於苦笑道:“其實我也不知道,不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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