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佩清看起來很認真的樣子,解釋道:“七八十歲的老太婆通常不會戴耳釘,更何況是豫北‘食肉婆婆’。”


    那美人怔了怔,忍不住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耳朵,歎了口氣,掩嘴笑道:“你這人的眼睛簡直比狗的鼻子還靈哩。”


    蘇佩清搖頭苦笑道:“我也是無意間才看到的。”


    那美人眨著清澈透明的大眼睛,狐疑道:“憑這點你就猜出了是我?”


    蘇佩清道:“你了解‘食肉婆婆’麽?”


    那美人嬌嗔道:“我隻見過她一兩次,怎麽會熟悉?”


    蘇佩清道:“豫北的‘食肉婆婆’死了,這是我親眼所見,所以她一定不會出現在這裏,你的易容術雖天衣無縫,可你說話的樣子卻不像她,加之你一點功夫都不會,還有最重要的一點,我對你很了解。”


    那美人嫣然笑道:“如果我熟悉那老婆子,說話的樣子也幾乎與她一模一樣,你一定就看不出來了,是嗎?”


    蘇佩清苦笑道:“我會認為你一定是‘食肉婆婆’的鬼魂。”


    那美人已發出銀鈴般的笑聲,忽然,她的笑容片刻間竟又消失在臉上,沒好氣道:“蘇佩清,她是誰?”


    蘇佩清苦笑道:“你看不出來?”


    那美人竟已變得嗔怒道:“她是誰,我怎麽能看得出來?”


    蘇佩清在心裏歎了口氣,這時蘇婉清已走了過來,斂衽施禮道:“在下蘇婉清,是蘇佩清的妹妹,敢問姑娘芳名?”


    那美人惱怒的臉仿佛是六月裏的天氣,竟又立刻變得眉開眼笑,一雙清澈透明的大眼睛更像是枯木逢春,笑道:“你好,蘇姑娘,小女子叫樊秀兒。”


    蘇佩清忽忍不住截口問道:“秀兒,你為什麽要假扮‘食肉婆婆’?”


    樊秀兒眸中泛起了一絲難為情的神色,看上去似乎有了赧然之態,道:“‘食肉婆婆’前幾日來到這家客棧,後來又來了一個老婆婆,看上去與那‘食肉婆婆’相識,那老婆婆非要與‘食肉婆婆’比個高下,分出軒輊,便吵吵鬧鬧地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裏。約莫半個時辰前,我在客棧裏偶然望見一裏之外有火光,一時好奇心起,便想去瞧個究竟,不想正看到‘食肉婆婆’被你們殺死。我當時推斷你們會來這家客棧投宿,於是便想出這個法子,想試試我的易容術到底學得如何了,唉,沒想到這麽快便被你們識破了。”


    蘇佩清見韓遠城等人也走了過來,便引著樊秀兒到眾人麵前,笑道:“向諸位引見一下,這位是我的好友樊秀兒姑娘。”


    樊秀兒已斂衽施禮,赧然道:“方才還多虧諸位英雄手下留情,多有得罪,冒犯之處望諸位英雄見諒。”


    眾人紛紛笑道:“沒關係,蘇大哥的朋友便是我等的朋友。”


    樊秀兒笑道:“謝謝諸位英雄。”


    韓遠城漆黑的眸子轉了轉,笑道:“樊姑娘易容術的功夫已臻爐火純青之境,在下萬分佩服。”


    樊秀兒撲閃著一雙清澈美麗的眼睛,訕訕笑道:“英雄過獎了,不知這位英雄高姓大名?”


    牛開山已搶著道:“這是我大哥,韓遠城。”


    樊秀兒嫣然一笑,道:“原來是韓英雄,久仰久仰。”


    蘇婉清截口笑道:“我還真以為是‘食肉婆婆’的鬼魂呢。常聽人說妖魔鬼怪最害怕雞血、豬血、狗血這類汙穢之物,隻是沒想到‘食肉婆婆’竟是姑娘易容改扮的。”


    樊秀兒赧然道:“驚擾了姑娘,實在是抱歉得很。”


    蘇佩清沉吟了片刻,忽劍眉一揚,問樊秀兒道:“秀兒,這個鬼點子是你想出來的?”


    樊秀兒目光閃爍,勉強笑道:“當然啦。”


    韓遠城道:“其實這也是個很好的主意。”


    牛開山目光如炬,瞪著一旁垂手低頭的少年,厲聲道:“這個主意簡直太好了,它讓我看清了誰才是害群之馬!”


    樊秀兒柔聲道:“知錯能改,善莫大焉。”


    牛開山冷笑道:“是嗎?希望如此吧!”


    韓遠城道:“開山,不得無禮。”


    樊秀兒兀自微笑著,道:“每個人難免都要犯錯誤的,浪子迴頭金不換呀。”


    蘇婉清道:“樊姑娘所言甚是。”


    韓遠城沉吟道:“方寸之心,如海之納百川也。開山,你一定要明白這個道理,否則生活會很無趣的。”


    牛開山苦笑道:“謹遵大哥教誨,隻是......”


    蘇佩清看著樊秀兒美麗迷人的臉兒,眸中竟閃過一絲奇怪的光,忽然道:“秀兒,美麗善良的姑娘從來不說妄語的。”


    樊秀兒卻不自然地笑了笑,目光也閃爍了起來,道:“蘇大哥,你覺得我在騙你?”


    蘇佩清沉吟道:“我覺得這種鬼點子不會是你想出來的,而且就算你有這種鬼點子,也絕不會去做的,除非......”


    樊秀兒看著蘇佩清,眸中仿佛有了一種很奇怪的情感,畫黛微軒,嘴角也微微上揚,含笑道:“蘇大哥,你好像覺得自己很聰明?”


    蘇佩清笑道:“對你我總算有一些了解,一個善良乖巧的姑娘怎麽會想出這種鬼點子來嚇唬人呢?別人無論遇到了什麽樣的難處,你總會想盡辦法幫忙解決。”


    他頓了頓,接著道:“像你這樣的女孩子,江湖上實在是越來越少了,不過我總算運氣還不錯。”


    樊秀兒白皙如玉的臉頰已泛起了淡淡的紅暈,嫣然笑道:“你的嘴巴倒像是吃了蜜糖,有的時候的確太討女孩子喜歡了。”


    韓遠城哈哈笑道:“蘇兄的這種本事許多人無論如何也是學不來的。”


    忽然“咯吱”一聲,二樓的門開了,眾人不禁又將目光投了過去,卻見錢玉柔已從屋裏走出來,目光四轉,勉強笑著道:“蘇大哥,這裏發生了什麽事情,怎麽到處是血?”


    牛開山立刻搶著道:“姑娘莫怕,這都是些雞血、豬血、狗血,方才有個小蟊賊也不知怎麽迴事,從店裏偷了些雞血、豬血、狗血被我發現,正要捉了他明日解送官府,誰料那小蟊賊竟將偷來的雞血、豬血、狗血盡數朝我們潑來,我們隻顧躲避那些雞血、豬血、狗血,卻讓那小蟊賊逃脫了。”


    韓遠城聞言,不禁搖頭苦笑。


    錢玉柔皺了皺眉,狐疑道:“那,你們沒事吧?”


    牛開山忽然像變了一個人,目光閃爍著,聲音也柔和了許多,像是倏爾變成了害羞的大姑娘,訕訕笑道:“我們沒事,姑娘不必擔心。”


    錢玉柔又勉強笑了笑,聲音中卻夾雜著一些悲傷,苦笑道:“諸位沒事就好,妾身先去休息了,諸位也早點休息。”


    眾人紛紛笑道:“好的,好的......姑娘也早點安歇......”


    牛開山張著一雙銅鈴眼,瞬也不瞬地盯著錢玉柔,直到她走入了房間,才輕輕地吐了口氣,喉結微微蠕動起來,眾人之中早有一人忍不住笑了起來,甚至已經笑彎了腰,哈哈笑道:“牛大哥,你的眼珠子要掉到地上嘍!”


    牛開山飛紅了臉,一張臉似笑非笑,佯怒道:“小兔崽子,敢拿你大哥開心,信不信我割下你的長舌頭?”


    他已轉身去追那發笑的人,那人見了也趕緊撒腿就跑,他二人你追我趕,跳凳越桌,在飯廳裏忽爾向左向右,忽爾朝前向後,也不知跑了多少圈,那發笑的人已氣喘籲籲起來,整張臉也漲得通紅,熱汗更是從臉上滾滾而落。


    忽然,他眼睛一亮,徑直朝著站在一旁的韓遠城跑了過去,氣喘籲籲道:“韓,大哥,快救我!”


    牛開山也已追了上來,隔著韓遠城笑罵道:“小兔崽子,不要躲在韓大哥背後,看我不割下你的舌頭來。”


    那人躲在韓遠城身後,膽子又大了些,眼睛已經笑得眯成了一條線,笑道:“我說得可都是實話,韓大哥,他要打我,你快管管他。”


    韓遠城夾在他二人中間,也是哭笑不得,隻好歎了口氣,揮揮手,道:“開山,快住手。”


    牛開山瞪著眼睛,笑道:“韓大哥,你不知道,這小子拿我尋開心哩。”


    韓遠城製止道:“朱有淚,你不要拿開山尋開心了!”


    朱有淚苦起了一張臉,聲音中依然帶著笑,打趣道:“韓大哥,他方才盯著人家錢姑娘,眼珠子差點掉地上了,哈哈......”


    眾人之中已有些人忍不住笑出了聲,蘇婉清也已忍不住用手輕輕掩起了嘴。


    牛開山漲紅了臉,氣得直跺腳,沒好氣道:“臭小子,你還說!”


    韓遠城已嚴肅了起來,眼中沒有了笑意,看著朱有淚,厲聲道:“朱有淚,還不快給開山賠不是?”


    朱有淚咬了咬嘴唇,又輕輕冷哼了一聲,聲音輕得似乎也隻有自己能聽得見,道:“牛大哥,是我的錯,您大人不計小人過,就饒了我這迴吧?”


    牛開山吐了口氣,笑罵道:“臭小子,這次暫且先饒了你。”


    朱有淚賠笑道:“再不會了。”


    蘇佩清環顧四周,笑問道:“秀兒,方才那客棧老板呢?”


    樊秀兒道:“在後堂呢。”


    蘇佩清又問道:“對了,秀兒,你怎麽會在這裏?”


    樊秀兒笑道:“我本要隨叔父去一趟洛陽,不過叔父臨時有要事去辦,所以便讓我在此等候幾日。”


    “有鬼......!”


    這是一聲因極度恐懼而發出的驚叫聲。


    朱有淚已尖叫著跑了過來,跑到蘇佩清身邊,整個人都顫抖了起來,額頭冷汗更是滾滾而落,聲音也顫抖了起來,吃吃道:“蘇大哥,不......得了了,詐......屍了......”


    正在打掃收拾客棧的五六人,有的已逃到前廳,有的跑到蘇佩清身邊,不停地扯著蘇佩清衣袖,顫抖著聲音道:“不好了,這次真的有鬼!有鬼......”


    蘇佩清不禁聳然動容,道:“大家莫慌,哪裏有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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