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漢子臉上的驚恐之色越發濃烈,終於緩緩說出了這人的名字,道:“‘春雨如絲’,唐紫煙。”


    眾人無不悚然動,蘇婉清眸中也泛起了驚恐之色,道:“唐紫煙,據說她是唐門中功夫最強,暗器最快、最毒、最狠的女弟子。”


    蘇佩清的心沉了下去,不禁又幽幽歎了口氣,道:“唐門門規之森嚴並非江湖傳言,昔年名震江湖的‘百花神針’便是死在唐門門規之下,隻是不知唐紫煙為何要殺害王玉虎?”


    蘇婉清忍不住插口道:“你也沒去唐門一問究竟?”


    那漢子歎了口氣,目中泛起害怕之色,不禁苦笑道:“在下慚愧,想來也是王玉虎哪裏惹惱了她。”


    牛開山遲疑了片刻,笑道:“不瞞蘇大俠,據說這位唐紫煙姑娘生得極其美豔動人,而王玉虎卻有個好色的毛病,我想他可能垂涎人家的美色,才招惹上了殺身之禍。”


    蘇婉清冷笑道:“原來如此,想來你們也沒理由去唐門討要說法。”


    那漢子苦笑道:“在下慚愧。”


    蘇婉清又道:“這也不能怪你,隻是你方才的那個法子卻有些不盡人意。”


    那漢子的臉又不禁紅了起來,赧然道:“實在是慚愧,還望姑娘見諒。”


    蘇佩清卻笑道:“好漢言重了,閣下的用心良苦在下也能理解。”


    那漢子怔了怔,旋即滿臉的感激之色,道:“多謝蘇少俠。”


    蘇佩清笑了笑,道:“還不曾請教閣下尊姓何名?”


    那漢子忙不迭迴道:“在下韓遠城。”


    蘇佩清劍眉微皺,詫異道:“你可是太行山的韓遠城麽?”


    那漢子笑道:“正是在下。”


    蘇佩清狐疑道:“你不是常年在太行山麽,現何故在此?”


    韓遠城沉吟片刻,目光像是到了遠方,道:“此事說來話長,兩年前,在下在去往杭州的途中,從一夥賊人手裏救起了一名受傷昏迷的年輕女子,見她傷勢嚴重,我便一路上帶著她,本打算等她傷勢痊愈後送她迴家,怎奈我如何問她,她也不肯將自身來曆如實相告,隻說自己無家可歸,我便隻能帶著他一同去杭州,後來在我要離開杭州之時,她才將自己的身份來曆告訴了我。”


    蘇婉清眨著一雙美麗的眸子,似已屏氣凝神,聽得很仔細,他本就是個很喜歡聽江湖故事的女孩子。


    韓遠城接著道:“原來,她竟是‘飛龍嶺清風寨’寨主郝萬裏的獨生女郝青青。郝萬裏為了能聯合另一家山寨‘白虎寨’共同對抗朝廷的圍剿,竟要將郝青青嫁給已有五十多歲的‘白虎寨’寨主胡鐵龍。”


    蘇婉清不由得皺起眉,沒好氣道:“郝萬裏怎可這樣?如此一來,不是要毀掉自己女兒的一生幸福麽?”


    韓遠城道:“當時我和姑娘的反應一樣,無論如何也不該犧牲自己女兒的幸福,於是第二日,我便去‘飛龍嶺’找了郝萬裏。”


    蘇婉清忍不住道:“那結果呢?”


    韓遠城歎了一口氣,道:“原來那‘白虎寨’寨主胡鐵龍為得到朝廷五千兩賞銀,一心要出賣郝萬裏,郝萬裏也是萬般無奈,為了保全他手下兄弟的性命,不得以才出此下策,誰知郝青青寧死也不肯嫁給胡鐵龍,這才偷偷逃出了山寨。”


    蘇佩清道:“那他為什麽不除掉胡鐵龍?”


    韓遠城道:“當時我也這樣問過他,可他說胡鐵龍武功高強,非等閑之輩,且朝廷一直都在監視著他們,隻因山勢險峻,易守難攻,朝廷才不輕易動手圍剿,倘若兩家山寨動起手來,到時朝廷便可坐享漁人之利,將兩家山寨一同剿滅。”


    蘇佩清道:“原來如此。”


    蘇婉清眉心微蹙,道:“難道再沒有其他法子了,非要犧牲自己的女兒?”


    韓遠城黯然歎氣道:“人生在世,身不由己,不過辦法倒有一個,隻是郝萬裏無論如何也辦不到。”


    蘇佩清道:“什麽法子?”


    韓遠城道:“在得知郝青青逃走之後,胡鐵龍十分生氣,他告訴郝萬裏若交不出青青,便要聯合朝廷攻打‘清風寨’。”


    蘇佩清劍眉微皺,沉吟道:“狡兔死,走狗烹;飛鳥盡,良弓藏。他難道連這個道理也不懂?”


    韓遠城又歎了口氣,道:“郝萬裏也將其中的利害關係向胡鐵龍說明了,但胡鐵龍不以為然。不過,最後經郝萬裏一再忍讓與派去謀士的勸說,胡鐵龍終於同意可以放棄攻打‘清風寨’,不過他卻提了一個更為苛刻的要求。”


    蘇佩清道:“不知是什麽要求?”


    韓遠城眸中閃過一絲奇怪的光,道:“他要郝萬裏交出一本書。”


    蘇佩清訝然道:“一本書?”


    韓遠城沉吟道:“好像是叫什麽,什麽《千門卷》的一本書。”


    蘇佩清麵色微變,狐疑道:“《千門卷》?”


    韓遠城皺眉道:“其實郝萬裏根本就不知《千門卷》是一本什麽書,想我行走江湖這許多年,也未聽過江湖中有這麽樣一本書。”


    蘇佩清道:“或許這世上根本就不存在這樣一本書。”


    蘇婉清道:“不錯,這定是那胡鐵龍杜撰出來的,目的是要為難郝萬裏,令他知難而退。”


    蘇佩清道:“不知後來又如何了?”


    韓遠城含笑道:“我與郝萬裏經過多日商量,終於想出了一條萬全之策,此計既可保全山寨兄弟性命,又可除去胡鐵龍。”


    蘇佩清眼睛閃著光,笑道:“不知是何計策?”


    韓遠城的目光忽變得如刀鋒般銳利,緩緩道:“借刀殺人。”


    蘇婉清狐疑道:“借刀殺人?”


    韓遠城解釋道:“我與郝萬裏假扮成胡鐵龍手下,劫取了‘嶺南六鬼’屬下押送的三千兩黃金,並將其當做賠罪金送給了胡鐵龍。”


    蘇婉清一聽到“嶺南六鬼”四個字,著實嚇了一跳,在她的記憶裏,“嶺南六鬼”是六個極其可怕的人物,他們行蹤詭秘,晝伏夜出,且殺人手段極其殘忍可怖。


    她定了定神,狐疑道:“‘嶺南六鬼’行蹤詭秘,即便他的手下,行蹤也是極難捉摸的。”


    韓遠城已笑著道:“我也是多虧了一個人的幫忙,否則如何能發現他們的行蹤。”


    蘇佩清也曾聽絕塵道人講起過“嶺南六鬼”的詭秘可怖,當今天下,能夠發現其行蹤的人可以說屈指可數,而這些人無論武功、智謀、財力、聲名、威望,俱遠在韓遠城之上。


    蘇佩清怔了怔,沉吟道:”不知你找了哪位了不起的英雄幫忙?”


    韓遠城眼裏不禁有了欽佩之色,像是忽然見到了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大人物、大英雄,聲音也變得充滿了自豪感,道:“他叫柳月江。”


    蘇佩清兄妹二人俱不禁一怔,他們無論如何也想不到在追蹤尋人方麵,柳月江竟也有如此高強的本領。


    蘇婉清狐疑道:“你說的可是福州那個人稱‘彎刀如月’的柳月江嗎?”


    韓遠城笑道:“正是此人。”


    蘇佩清詫異道:“聽聞柳月江刀法了得,他的九九八十一路‘冷月流星’更是江湖絕頂厲害的刀法,隻是殊不知他追蹤刺探的本領也如此厲害。”


    蘇婉清眸子轉了轉,笑道:“閣下與柳月江很早便相識?”


    韓遠城笑得很愉快,麵上竟起了傲然之色,道:“我與他已有五年多的交情了,莫非你們也認得柳兄?”


    蘇婉清方要開口,蘇佩清忙截口道:“我們與他倒是有過一麵之緣。”


    韓遠城笑道:“原來如此。”


    蘇婉清雖心存疑惑,卻也明白蘇佩清如此做法必有其用意,便不再說什麽。


    韓遠城接著道:“當得知黃金被劫,‘嶺南六鬼’哪能忍受這般欺辱,就在黃金丟失的第三天夜裏,‘白虎寨’被連根拔除,寨內竟未留下一人活口。”


    蘇婉清冷聲道:“他們做了那麽多壞事,早已惡貫滿盈,該當有此報。”


    韓遠城濃眉微微上揚,眼中也帶著幾許笑意,臉上竟然有些發紅起來,寬大的手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耳朵,訕訕道:“此事之後,郝寨主見我與青青,情投意合,便將青青許配給了我。”


    蘇婉清嫣然一笑,道:“有情人終成眷屬。”


    韓遠城卻忽然歎氣道:“隻是數月前,郝寨主他老人家得了一場重病,雖請遍天下名醫,卻也無濟於事,臨終之際,他便將青青及手下這幫兄弟托於我照顧。”


    蘇佩清點了點頭,道:“原來如此。”


    話到此處,韓遠城竟又跪倒在地,身後屬下也紛紛跟著跪倒,蘇佩清忙又扶起韓遠城,道:“韓兄不必如此,諸位,快起來說話。”


    蘇婉清也勸道:“大家快起來說話。”


    韓遠城眸中滿是懇切之色,謙恭道:“還望蘇兄切莫推辭。”


    蘇佩清微笑道:“還不知韓兄所為何事,快起來說話。”


    韓遠城這才從地上站了起來,道:“一月前,‘飛龍嶺’忽然來了‘六隻蠍子’,將我們趕離了山寨。”


    說道此處,他臉上歉意更濃,道:“無論功夫、智謀,蘇兄俱是天下無雙,還望蘇兄助我等奪迴山寨,好讓兄弟們有個容身之所,不至於飄零江湖,孤苦無依。”


    蘇佩清笑道:“韓兄放心,此事在下定全力相助。”


    韓遠城及屬下旋即又俯伏在地,齊聲感激道:“多謝蘇少俠!”


    蘇佩清忙上前又扶,道:“諸位切莫如此,快快起來。”


    蘇婉清駭然道:“韓大哥,方才你說的‘六隻蠍子’,難不成他們還是六隻會蜇人的蠍子精?”


    韓遠城古銅色的臉上恐懼之色又起,他雙拳緊握,聲音也跟著變了,變得幾乎已有些顫抖起來,道:“他們不但會蜇人,且殺人的手段極其毒辣、殘酷、狠毒。”


    蘇佩清麵色微變,沉吟道:“韓兄,不知他們是六隻怎樣的‘蠍子’?”


    韓遠城的瞳孔開始收縮,道:“那‘六隻蠍子’分別是紅蠍子、黑蠍子、藍蠍子、紫蠍子、白蠍子、灰蠍子,除了藍蠍子有幾分人樣之外,其餘皆是麵容猙獰醜陋。他們的武功怪異兇狠,每人手上皆戴著一把蠍子鉤,勾上劇毒無比,倘若一旦被其毒鉤勾住,立時斃命,我們有不少兄弟就是倒在了他們的蠍子鉤下,不過眼下有了蘇兄三位的相助,定可將他們趕出山寨。”


    蘇婉清柳眉輕蹙,麵色微變,狐疑道:“難道他們真有如此可怕?”


    韓遠城麵上恐懼之色越濃,惶恐道:“他們非但很可怕,簡直就和魔鬼一樣,隻要被他們的蠍子鉤勾住,靈魂立時便會被吞噬。”


    蘇佩清俊美白皙的臉上劍眉微揚,燦若朗星的眸中目光堅毅,豪氣道:“路見不平,拔刀相助,方不負俠義之心,在下願助韓兄一臂之力。”


    韓遠城眼裏竟有了淚光,臉上恐懼的陰霾也一掃而空,感激道:“多謝蘇兄,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蘇兄才好。”


    蘇佩清笑道:“韓兄言重了。”


    此刻,蘇婉清忽撅了撅嘴,一副佯裝生氣的樣子,道:“隻知道感謝他,難道不該謝我麽?”


    蘇佩清故意歎了口氣,笑道:“韓兄,讓你見笑了,我這妹妹竟連我的醋也吃,哈哈......”


    韓遠城也笑道:“哪裏,哪裏,等此事完了,在下定要好好感激三位。”


    韓遠城笑得很愉快,眼淚竟似也要奪眶而出了,他似乎已很久沒有這樣愉快地笑過了。此時,坐在馬背上的錢玉柔竟也忍不住掩嘴偷偷笑了起來,卻赫然能給人一種縹緲的妖冶之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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