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聖人不仁,以百姓為芻狗。”


    大周長平三十二年,西北新夏國爆發“奪門之變”,“北靜王”獨孤玉篡取皇權;大周景泰十年,西北新夏國滅;景泰十四年,北燕越境突襲大周北部邊境十二城,掠奪財物人口不計其數;景泰十六年,南楚侵擾大周沿海;景泰十七年,一向俯首稱臣的關外附屬國前秦,公然起兵背反大周朝廷。值此多事之秋,江湖紛爭又起,損耗著大周帝國的氣數,為鞏固大周江山社稷,攘外安內,周帝決定......


    ......


    天邊夕陽似血,漸漸下沉。


    隻見古道之上,兩匹白馬,自遠而來,行得是不緊不慢。


    遠遠望去,竟可瞧見那兩匹白馬昂藏不凡,體態勻稱,一身雪白如玉,端的漂亮。


    那兩匹白馬並立而行,馬身之上,竟各自端坐著一男一女。


    隻見那男的約莫二十出頭,一襲錦衣,生得劍眉朗目,一雙深邃有神的眼睛,總給人一種親切和藹之感。麵如冠玉,鼻高而挺拔,身如玉樹,氣宇軒昂,飄飄有出塵之表,乍眼看去,倒像是一位皇胄佳公子。


    那女子二十不足,風鬟霧鬢,臉似鴨蛋,眉如柳黛,明眸流盼,齒如瓠犀,手如柔荑,領如蝤蠐,肌膚賽雪欺霜,一身輕紗彩衣迎風舞蹈,竟宛如人間仙子,說不出的美豔動人。


    那少年抬首遠望天邊,看到那欲落未落的紅日時,不禁脫口曼聲吟道:“向晚意不適,驅車登古原。夕陽無限好,隻是近黃昏。可惜!可歎也!”說話之間,他那俊美的麵容上竟泛起了淡淡的愁苦之色。


    那仙子少女聞之,竟忍受不住“噗嗤”一聲,掩嘴輕輕笑出了聲來。


    聽得笑聲,那少年自也不會有什麽惱意,隻是扭頭瞧著那吃吃發笑的少女,含笑道: “婉清,你何故要發笑?”


    那少女麵泛狐疑之色,打趣道:“哥哥,看你平日裏總是一副喜眉笑眼之態,不想今日竟也多愁善感起來啦,好生奇怪呀!”


    那少年淡淡的愁容已褪去,又笑了起來,道:“婉清,想你天資聰慧,竟不曉得一個道理哩?”


    那少女眨著一雙迷人而又閃爍著光彩的眸子,眼波流轉,嬌笑道:“哥哥,是何道理?小女子洗耳恭聽。”


    說著,纖巧美麗的羊脂玉手已抱拳作禮,看上去竟有些像一位落第的窮酸秀才。


    那少年笑道:“古人有雲:‘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


    那少女已一麵輕輕地擺手,一麵又吃吃笑道:“哥哥,錯啦,錯啦!”


    那少年不由得劍眉微皺,狐疑道:“哪裏錯了?”


    那少女竟笑得更開心了,也更加迷人了,又打趣道:“哥哥,應是士別兩年,當刮目相看呀,哈哈......”


    聞言,那少年先是一愣,遂也不禁笑了起來,道:“不錯,不錯,婉清,你所言不錯,哈哈......”


    那叫婉清的少女素日裏最喜聽那些發生在江湖上的趣事,聽得那少年哈哈笑了起來,迷人的眼睛也發起了光,忍不住道:“哥哥,快給我講講你這兩年來的江湖經曆唄!”


    那少年卻沉吟許久,雙眉時而微皺,時而又舒展,終於緩緩道:“這從何說起呢......那年......兩年前,我瞞著父親離開家,本想著自己定要幹出一番驚天動地之業,好讓父親也知道我並非什麽平庸無能之輩。誰料想,當時我離開家隻行了幾日的路程,卻在一處人跡罕至的荒涼之地遇到了三個甚是難纏的十惡之徒,他們心毒手狠,殺人無算,即便是老弱婦孺,竟也難逃其魔掌,我也差點將性命枉送在了他們手中。”


    那叫婉清的少女聽了,不禁柳眉踢豎,麵上泛起憤憤不平之色,道:“哥哥,他們到底是些什麽人呀?竟膽敢如此肆意妄為,簡直是目無天理王法!”


    那少年又沉吟了半晌,才又緩緩道:“婉清,後來我才得知他們竟是不知沾染了多少無辜鮮血的江湖三害,‘江北蒼狼’、‘遼東白虎’、‘江南翻江蛟’。”


    那叫婉清的少女聽罷,麵色微微一變,似有了惶恐之色,卻兀自怒道:“原來是那三個為禍天下的奸邪之徒!他們燒殺搶掠,奸淫女子,無惡不作,待本姑娘哪一日遇著他們,定要叫他們嚐嚐這柄‘情人劍’的滋味,為天下除害,替哥哥出這口惡氣。”說著,她不禁伸出手指按了按腰間懸著的寶劍劍柄。


    隻是那叫婉清的少女雖字字說得鏗鏘有力,但對於“江湖三害”本事之強弱,手段之毒辣殘酷,她卻心知肚明。想要取那三條惡徒的性命,談何容易!


    那少年自隨著武當絕塵道人修習了兩年本事之後,察言觀色之能便不在話下,那少女麵色細微之變化自然是逃不過他的那雙慧眼。


    想那“江北蒼狼”、“遼東白虎”、“江南翻江蛟”武藝是何等的高深殘忍,也不知竟奸汙了多少良家女子。許多漂亮女孩子一聽到那三人的惡名,竟猶如談虎色變一般,能嚇得半天說不出話來。


    那少年深知自己這妹妹的性子,深邃的眸中已透出了溫暖之色,微笑道:“婉清,哥哥總算沒有白疼你,不過,卻用不著妹妹出手了。”


    那叫婉清的少女聽罷,眉心微攢,旋即嘟起了嘴,道:“哥哥,你難道怕我打不過那三個惡徒麽?”


    那少年笑道:“婉清,你想除掉他們,自是易如反掌,不過那三個惡徒早已魂下地府,去受那火焚水煮之刑了。”


    那叫婉清的少女不禁駭然道:“哥哥,他們死了?”


    那少年道:“嗯。”


    那叫婉清的少女隻沉吟片刻,眸中忽又閃動起了光芒,問道:“哥哥,想必你那日定是遇到了絕塵師父?”


    “嗯,”那少年笑道,“妹妹果真是蘭質蕙心。”


    那叫婉清的少女眨著一雙迷人的雙眸,柳眉揚起,喜道:“哥哥,你快將當日的情形說一說呀。”


    那少年卻遲疑了起來,道:“婉清,當日的情況我可以說與你聽,不過,你先要依我一件事才行。”


    那叫婉清的少女一心隻想著聽接下來發生的事情,急道:“什麽事呀,哥哥快說!”


    那少年道:“婉清,到家之後,切莫將我經曆過的險惡遭遇告訴父親,好麽?免得父親擔憂。”


    那叫婉清的少女道:“哥哥,你隻管把心放進肚裏去,我可是個守口如瓶的好姑娘呀,哈哈......”


    那少年聽了那叫婉清的少女所言,這才放下心來,遂又開口講了起來,道:“當日,我遇到那三個惡徒以後,隻抵擋了他們十餘招,便已力不從心了。”


    講到這裏,那少年不禁幽幽歎了口氣,才接著道:“隻怪我平日裏好懶散,圖享樂,武到用時方恨少,眼見著自己就要喪命在那三個惡徒之手,可就在那千鈞一發之際,隻見赫然一條人影乍閃,轉瞬之間,隻聽得骨骼碎裂之聲,那三個惡徒竟連慘唿聲也未能發出,其中兩人就已當場斃命,另一人也被一掌擊中,墜入了那萬丈深崖。”


    那叫婉清的少女聽得是又驚又喜,忍不住拍手笑道:“殺得好,殺得好,他們三個惡徒罪有應得!”


    那少年麵上已泛起了欽佩之色,道:“那三個大奸大惡之徒也算得上是武林好手,但轉眼間,便被那閃現的人影所殺。當時,我已看得目定口呆,心想天底下竟會有這般厲害的人物,簡直有些不可思議。”


    那叫婉清的少女柳黛微皺,眸子又轉了轉,笑道:“哥哥,想必此人便是絕塵師父吧?”


    那少年微微點頭“嗯”了一聲,繼續講道:“當時師父收拾了那三個惡徒後,徑直走至我麵前,竟要我做他的徒弟。當時我滿心疑惑,想我與師父素昧平生,何故要收我為徒?當時,師父竟看透了我的心思,語氣溫和道:‘貧道乃武當山絕塵道人,隻因你與貧道那不幸夭折的徒兒長相甚似,我見你倍感親切,故爾想收你為徒,你可願意?’當時我轉念一想,師父功夫如此了得,自己正好也無處可去,況且若非師父出手相救,自己恐早已枉送了性命,所以,我當時便滿口答應了下來。”


    那叫婉清的少女美目流轉,喜道:“這便叫塞翁失馬,焉知非福!”


    那少年也笑道:“婉清,你所言甚是。”


    那叫婉清的少女又接著道:“哥哥向來是福貴之命,自能化險為夷,因禍得福。”


    聞言,那少年眸中忽透出了奇怪的光芒,打趣道:“婉清,你這張嘴越發的甜了,難怪......難怪......”


    他一壁說著,一壁又側目去瞧那少女,隻見此時竟有一團紅暈自那少女白皙如玉的臉頰緩緩升起,散開,看起來顯得越發的俏麗動人。


    那叫婉清的少女似是被說中了什麽,微微垂首,再也不去瞧那少年一眼,隻是一味地望著前方的景色,眸子又快速地轉了起來,忽嬌嗔道:“哥哥,你趕緊繼續說麽!”


    那少年聞言,果然又繼續講了起來,道:“我隨師父上了武當山,可到山上還不出五日,我便後悔了。唉,想我平日裏懶散慣了,哪能忍受習武的這般苦悶艱難,於是我暗自打定了主意,又熬過幾日,趁著師父看管鬆懈,便偷偷逃下山去。”


    那叫婉清的少女忍不住截口道:“哥哥,莫非絕塵師父半路又將你截住了?”


    那少年道:“沒有。”


    那叫婉清的少女訝然道:“那你自己又迴去了?”


    那少年搖了搖頭,接著講道:“那日我下了山,來到山腳,在山腳的崖壁間發現了一條清澈小河流,當時我正走得口渴難忍,忽然間發現了泉水,哪還顧得觀察周遭的環境,隻一味向小河邊跑去。當時,我正俯身喝著泉水,忽瞧見水中倒映著一條瘦長的黑影。我忙抬頭去瞧,卻見水中一大石之巔竟赫然直直立著一人,此人生得鷹眼勾鼻,麵色蒼白,圓耳蓬發,身體細長如竹竿,一雙手掌幹枯細長,掌背青筋突起,掌中更是有一柄銀光閃閃的細劍,你當那人是誰?他竟是......”


    那叫婉清的少女又忍不住截口道:“莫非是那三個惡徒中被打下萬丈深崖的那個......他竟沒死......是麽?”


    “不錯!”那少年竟笑了笑,道,“此人正是被師父打落萬丈山崖的江湖三害之一‘江南翻江蛟’。”


    那叫婉清的少女麵色微變,驚愕道:“哥哥,那惡徒竟真的沒死?”


    “不錯!”那少年道,“當時我見那惡徒麵色極其蒼白,如同死人一般,一雙鷹隼銳眼卻是冷冰冰盯著我,竟陰惻惻地朝著我笑,如同地獄逃出的惡鬼般,端的可怕至極。見他如此猙獰可怖的模樣,我當時隻當那惡徒的鬼魂尋仇,哪還敢懈慢,心中念頭一閃,忙提氣倒掠出數丈,撒開了腿,一足高一足低,沿著原路拚命狂奔。”


    那少年說到此處,又不禁輕輕歎了口氣,才接著道:“我也不知自己當時哪來的那麽些力氣,竟然一口氣奔迴了武當山。當時,我累得汗如雨下,心想著‘江南翻江蛟’那惡徒也沒膽子追來武當山,加之又心疲體乏,便一頭倒在路邊休息起來。可正在那時,師父竟神鬼不覺地出現在我麵前,他看著我微微一笑,語聲也慈祥和藹道:‘蘇佩清,你哪裏去了?怎會如此模樣?’我一驚之下,腦中頓時一片混亂,也不知如何開口,正遲疑之際,師父竟斂眉正色道:‘佩清,我知你在山上受不得苦,想下山去,但你可知,那日為師雖將‘江南翻江蛟’那廝打下了深崖,他卻並未死,你可知道嗎?’”


    那叫婉清的少女蹙眉狐疑道:“那麽險峻、陡絕的萬丈懸崖掉下去,他竟然真的未死!難道,他有起死迴生之術不成?”


    蘇佩清卻搖了搖頭,道:“當時師父說道:‘為師昨日偶翻酈道元所著《水經注》,竟發現那萬丈深崖下有一條極其寬大的河流,水深更是達七八丈,想那廝既被江湖人喚作‘江南翻江蛟’,其水裏功夫必然了得。他若不死,必會伺機找咱們尋仇,方才為師見你神色甚是慌張,可是遇到了他?’”


    那叫婉清的少女雙眸已盡是欽佩神色,忍不住脫口讚道:“哥哥,絕塵師父真了不起,比三國時期的蜀漢名相諸葛孔明還要聰明哩!”


    蘇佩清笑了笑以示肯定,又接著道:“被師父一語道破,我哪裏還敢有所隱瞞,便照實將所遇之事俱告知了師父。”


    他頓了頓,麵如冠玉的臉上感激之色變得更濃,緩緩道:“師父聽罷,便語重心長地對我說道:‘佩清,人各有誌,為師並不會強人所難,但你此刻下山,若遇到‘江南翻江蛟’那廝,你武功不濟於他,若枉送了性命,你父母該如何是好?倘若你在我這裏勤習武學,刻苦鑽研,待到了有成之日,自可下山去與你的父母親人團聚,到時懲奸除惡,揚名江湖,也不枉為師救你一迴,你意下如何?’”


    那叫婉清的少女目光灼灼,不禁豎起了纖細而如羊脂玉般的拇指讚道:“絕塵師父真不愧為一代宗師,武林泰鬥呀!”


    蘇佩清的目光已變得越發堅毅,不由得感慨道:“聽了師父的這番金玉良言,我茅塞頓開,心裏更是湧起了一股力量,那是一種很神奇,很奇特的力量。”


    說著,他拳頭竟已緊握,聲音裏更是充滿了一種奇妙的,令人熱血沸騰的力量,道:“那時,我便暗暗下定決心,一定要跟著師父習好武藝,決不能辜負師父他老人家對我的期許。”


    那叫婉清的少女一雙明亮的眸子又開始滴溜溜地轉了幾轉,嘴角不覺泛起一抹得意的笑,道:“哥哥,我想絕塵師父定會先磨煉你的心性,對嗎?”


    蘇佩清不由得怔了怔,又笑道:“婉清,不想你越來越聰明了,哈哈......”


    那叫婉清的少女挑了挑眉,道:“爹爹常說,習武之人心性最重要嘛!絕塵師父必然懂得這個道理啦!”


    蘇佩清用甚是喜愛的目光瞧著那叫婉清的少女笑了笑,道:“師父常說,梅花香自苦寒來,寶劍鋒從磨礪出。一個人隻有在生活的不斷曆練中,才可磨煉心性,成為一個品德高尚之人,練就高深莫測的絕世武學。”


    “絕塵師父所言真乃至理名言。”那叫婉清的少女道,“要知寶劍隻有經千錘百煉,才可成為舉世無雙的神兵利器;一個人隻有經曆千難萬阻,不斷地超越自我,才可成為為國為民的俠之大者。”


    蘇佩清笑著點了點頭,道:“一開始,師父並不教授我武學之道,而是帶著我遊走於天下。靠著兩條腿,師父和我穿州過省,北至遼東,南至海南,西至西藏邊陲,東至江浙,無論路途如何的艱險難行,師父總會予以我鼓勵、幫助,與我共度難關。我們曉行夜宿,晚上若遇到荒郊野嶺,則會以地為床,天為幕。一路上雖說艱苦異常,我卻從中學得了許多的人生道理。”


    這時,那叫婉清的少女竟忽然變得嚴肅了起來,目中似也有了凜然之色,道:“江湖上,有泰山北鬥之望的前輩曾言,習武之人,習心為上。想那自古多少英雄豪傑,哪個不是有堅強的意誌力,高尚的品格?一個人若無磐石般堅強的意誌,三天打魚,兩天曬網,如何能練就絕世無雙的武學?一個人倘若沒有高尚的品質,如何能成為一代俠之大者。”


    “婉清,你說得不錯,正是此理。”蘇佩清用甚是吃驚的目光瞧著那叫婉清的少女,笑道,“不想你竟有如此見識。”


    接著,那少年話鋒一轉,又道:“那一路之上,師父不僅教授我為人處世之道,更教我品讀了一些詩詞歌賦和那錦繡文章,也讓我領略到了其中的無限風骨、家國情懷。”


    那叫婉清的少女眼睛閃著光芒,忍不住截口問道:“哥哥,不知你最喜歡誰家的詩詞,哪家的錦繡文章?”


    蘇佩清的眸中已起了驕傲之色,道:“‘詩仙’李太白。”


    那叫婉清的少女笑道:“哥哥為何喜歡他呀?”


    蘇佩清眼睛也發著光,麵上泛起欽佩之色,讚道:“李太白才華橫溢,文采斐然,所作詩歌既豪邁奔放,又清新飄逸,如“大鵬一日同風起,扶搖直上九萬裏”......或寄情山水,或不畏權貴,更是道出了那句‘安能摧眉折腰事權貴,使我不得開心顏’的千古佳句。”


    那叫婉清的少女迷人的眸子也閃著光,竟曼聲吟道:“杜少陵曾有詩讚其曰:‘昔年有狂客,號爾謫仙人。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


    蘇佩清也輕聲吟道:“筆落驚風雨,詩成泣鬼神。此句最妙,最妙!”


    那叫婉清的少女大讚道:“李太白不僅文采斐然,劍術上的造詣也是非同一般。李太白的詩,裴旻的劍術,張旭的草書可是合稱唐代三絕呀,據說李太白還是裴旻的座下弟子呢。”


    “不錯!”蘇佩清麵上的羨慕之色越來越濃,道,“想昔日,李太白跟著‘劍聖’裴旻學劍有成,之後仗劍走江湖,是何等的快意自在,真是好生令人羨慕啊!”


    那叫婉清的少女不覺盈盈一笑,道:“哥哥,李太白的劍,你也可握在手裏呀。”


    蘇佩清勉強笑了笑,話鋒又轉了迴來,緩緩道:“一年時間裏,師父與我去過了許多地方,遇見過諸般事情,那些悲歡離合之事也不知見過了多少。”說著,他已不禁長長歎了口氣,不覺又用手去輕撫那白馬身上不住抖動的雪亮鬃毛。


    那叫婉清的少女見蘇佩清的麵色已漸漸變得凝重起來,遲疑了俄頃,終於笑道道:“哥哥,你在想什麽呀?”


    蘇佩清眉心攢起,一雙星目也黯淡了下來,目光仿佛在忽然之間竟變得很遙遠,很朦朧,聲音低沉道:“婉清,我想起了一位故友,她是個與我年紀相仿的女孩子,我們相識於湖南長沙,她為人仗義,俠肝義膽,隻可惜一次為救我脫險,卻遭到了歹人毒手,後來我雖為她報了仇,卻也永遠失去了一位摯情好友!”


    那叫婉清的少女不覺幽幽歎了口氣,眉宇間卻出現了一種令人說不清的溫暖之意,勸慰的語聲更是柔和如春風拂麵,道:“哥哥,人死不能複生,你也不要煩惱憂傷。如今哥哥已學有所成,必可用手中碧血之劍懲惡揚善,去完成你朋友未完成之事,她若泉下有知,定會深感欣慰的。”


    蘇佩清沉默了半晌,終於舉目遙望著遠方漸漸而近的山巒,眸中又閃起了光芒,展顏笑道:“婉清,你說得對,我明白了。”


    那叫婉清的少女聞言,遂嫣然一笑,那笑容好似牡丹初開,端的豔麗不俗,她旋即又問道:“哥哥,想你經過這兩年來的磨礪,心性定已勝過兩年前百千倍,武學的精進想必也是極快的吧?”


    蘇佩清果然點了點頭,緩緩道:“任何事,成功之關鍵便在於人心。隻要心性開朗、堅韌、不屈不撓,即便所遇之事有萬般的艱難,也定可迎刃而解。”


    那叫婉清的少女忽又眼前一亮,笑著問道:“絕塵師父的神功武學,不知哥哥已學會了多少呀?”


    蘇佩清麵上的感激之色更濃,嘴角還帶著淡淡的笑意,道:“婉清,師父將他的畢生所學都傳授給了我。”


    那叫婉清的少女先是怔了怔,不禁又麵泛喜色,問道:“哥哥,那你學了多少?可是全學了麽?”


    “嗯。”


    一個“嗯”字,那少女竟又變得滿臉驚愕之色,仿佛是見到了一件極其不可能發生的事情,卻偏偏發生在了自己眼前。


    就像突然間看到蘇佩清的鼻子上長出了幾朵牽牛花,口裏一麵又不禁喃喃自語起來,道:“看來真的不假......不假......果然不假......”


    此刻,蘇佩清聽見那叫婉清的少女口裏不知低語著什麽,雙眉微皺,問道:“婉清,你在說什麽呢?什麽不錯不假的?”


    那叫婉清的少女聞言,遲疑了片刻,卻還是話鋒一轉,笑道:“哥哥,你可還記得爹爹曾有一對愛不釋手的金環麽?”


    蘇佩清沉吟道:“婉清,你說的可是是那對‘日月雙環’?”


    那叫婉清的少女道:“不錯,正是此物。”


    她不等蘇佩清開口,又接著問道:“哥哥,你可曉得那‘日月雙環’的來曆嗎?”


    蘇佩清斂眉沉吟道:“據說......好像是從咱們祖上傳下來的,好像......”


    那叫婉清的少女卻立刻截口道:“不是。”聲音也變得很篤定。


    蘇佩清又皺了皺眉,狐疑道:“婉清,那你可知道它的來曆嗎?”


    那叫婉清的少女又遙望著遠山,目光似已到了很遠很遠的地方,思緒也跟著慢慢進入了迴憶裏,過了許久,終於緩緩講了起來,道:“記得那是,十八年前,有一次,我無意間在爹爹的的書房裏發現了一隻白玉獅子,那玉獅子全身晶瑩剔透,雕刻得更是栩栩如生,我見了甚是喜愛。有一日,我見爹爹不在家,便想著將其拿出來把玩一下,誰知那日,我方將那白玉獅子拿到手裏,爹爹竟已不知何時到了門外,於是我就慌忙隱在了書架後。隻過了片刻,我竟聽見是兩人的腳步聲走了進來,於是我忍不住偷偷向外一瞧,卻看見是爹爹正和個鶴發童顏的老爺爺在低語聊著什麽,他們似乎說了許多的話,但我也聽不清他們究竟說了些什麽。最後,那老爺爺竟從袖中取出一對金環交給了爹爹。”


    “是‘日月金環’?”


    “嗯。”


    蘇佩清這才恍然大悟,不禁暗忖道:“原來那‘日月金環’是別人送予父親的,那父親為何要隱瞞我們呢?難道其中還隱藏著什麽重要的秘密?”


    那叫婉清的少女輕輕歎了口氣,眸中似有失落之感,道:“唉!不過自那次以後,我卻再也沒見過那位老爺爺了。”


    蘇佩清微微斂額,沉吟道:“婉清,那老人究竟會是什麽人呢?”


    “我也不太清楚。”那叫婉清的少女搖了搖頭,歎氣道,“關於那老人的事情,爹爹從來隻字不提,我也曾問過爹爹一次,爹爹卻叫我忘了此事,更不可再向任何人說起。”


    蘇佩清不禁在心裏歎了口氣,又暗自思忖道:“那老人家將‘日月金環’交給父親,到底有何用意?那‘日月金環’裏究竟又會隱藏著什麽秘密?”


    眼下,蘇佩清雖滿腹的狐疑,卻也隻能將所有的疑問暫時都埋藏在心底。他想隻要見到了父親,或許一切疑問便可迎刃而解也未可知。


    “哥哥,想來那‘日月金環’的秘密恐怕也隻有爹爹知道了。”


    “嗯。”蘇佩清道,“婉清,這‘日月金環’定是世所罕見的神物,故父親才會如此囑咐你,萬萬不可將此物說給外人知曉。”


    “江湖上,人心險惡,到處是爾虞我詐,許多貪得無厭的奸邪之徒,若是一旦得知了咱們家有如此神奇的寶貝,必然要生出邪惡之心,前來搶奪的。”


    蘇佩清聽那少女如此言語,也不禁喟然長歎道:“莫言名與利,名利是身仇......世人卻總是逃不過‘名利’二字!”


    “淡泊如水”四個字,說起來容易,做起來卻是何等的艱難。世間又能有幾個人,能真正的看破這“名利”二字呢?


    夕陽已沉,遠山也變得朦朦朧朧的,隻剩下了一片灰黑色,此時,有微風吹來,竟帶著木葉的芬芳。


    “哥哥你看,天快黑了。”


    一個蘭質蕙心,善解人意的女孩子,總會在你陷入憂愁苦悶的時候,很及時地將你從其中拉出來。


    “咱們可以找戶人家借宿一宿。”


    那叫婉清的少女極目遠眺,卻隻能望見遠處層巒疊嶂的山峰構成了一片灰蒙蒙的蕭索、荒涼之景,不由得失望道:“唉,這荒郊野嶺的,哪裏來的人家可借宿呢?”


    蘇佩清卻笑道:“婉清,翻過前麵那座高山,咱們至少會遇到一戶農家。”


    那叫婉清的少女拍手歡喜道:“哥哥,原來你也曾走過這條路呀!”


    蘇佩清卻搖頭笑道:“我從未走過這裏。”


    那叫婉清的少女不由得心中驚訝,微微蹙了蹙眉,狐疑道:“哥哥,那你如何曉得山後會有人家呀?”


    蘇佩清笑道:“方才我望見那山後有嫋嫋炊煙升起,想來是有農家在做晚飯哩。”


    那叫婉清的少女再次凝望遠山,卻依然隻能看到遠處灰蒙蒙的一片蕭索之景,遂撅了撅嘴,道:“哥哥,你可不許騙人呀。”


    “婉清,你連我的話都不信了?”


    “哥哥,那咱們趕快走呀!”


    “霹啪、霹啪......”幾聲,聲如霹靂驚雷之怒,健馬幾聲長嘶,塵土飛揚,兩匹馬兒逸塵斷鞅,不過盞茶功夫,便已翻越了那座高山。


    原來那座高山叫“落霞山”,山麓處,向外再延伸七八十丈遠的地方,竟果然有一戶人家傍著山路而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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