俞氏這一番話有理有據,真情意切,老夫人一時之間竟不知如何發作,一口氣憋在胸口,最後悶悶道,“以後可不許再如此,太難看了,起來吧,伺候我梳洗。”


    “是。”俞氏起來後仍有些不敢相信,這件事就這麽過了。


    老夫人沒有罰她?


    沒有罵她?


    這太不可思議了,老夫人存心刁難她,她知道,沒事老夫人都能找出個理由來罵她刁難她,今天她在她門口睡覺,送了這麽大一個把柄給她,老夫人竟然輕飄飄的放過了她,這太不可思議了。


    難道是因為她剛剛說過的話,這……這說對話這麽管用嗎?


    這些都是紅豆教她的,話也是紅豆教她說的,她之前半信半疑,甚至做好了被老夫人懲罰的準備,沒想到就這麽簡單過關了。


    果然還是紅豆的腦子好使,俞氏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信心大增。


    侍候老夫人梳洗時,俞氏端著水,搖搖晃晃的跨過門檻,看得所有人那個心驚膽顫。


    果然,她腳下一滑,一盆水全部灑在廂房地麵上,銅盆落地的聲音驚得老夫人腦門一顫。


    被嚇跑的心髒剛一複位,老夫人大怒,“老三媳婦,你連這點事都做不好嗎?還是存心的?你存心想嚇死我嗎?”


    俞氏趕緊道歉,“母親,我也不知道怎麽迴事?可能是太累了,剛剛腦子突然一暈,手一鬆,盆就掉了,我不是故意的,我馬上去打一盆新的來。”


    老夫人有心發怒,想狠狠的責罰她,可是罰她什麽呢。


    罰她跪祠堂?


    罰她迴去抄經書?


    她還要留她在身邊伺候呢?


    這些懲罰不痛不癢,反倒是幫了她,心中暗恨,隻能默默咽下怒火,沒好氣道,“還不快去重新打一盆水來。”卻也沒提懲罰的事。


    俞氏驚詫,再一次對紅豆的神機妙算歎服,她對接下來要做的事情也更有信心了,說不定她真的能脫離目前的現狀呢。


    看著俞氏離去的背影,老夫人氣得臉都扭曲了,“你瞧瞧,你瞧瞧她那衰樣,連端水這種小事都做不好,簡直是個廢物。”


    “老夫人莫生氣,千萬別被三夫人氣壞了身體,這樣就得不償失了。”桂嬤嬤趕緊為老夫人輕拍後背順氣,一個勁的勸慰,老夫人這才逐漸心情平複。


    桂嬤嬤疑惑道,“老夫人,你有沒有覺得奇怪,前幾天三夫人做這些事從來沒有出過差錯,雖然不熟練,但是也能做好,怎麽今天就頻頻出錯?她是不是故意的?”


    想到這個可能,老夫人臉色極為難看。


    林嬤嬤道,“應該不會吧,就三夫人那腦子,她應該想不到吧。”


    三人想想覺得也對,在她們眼裏,三夫人的腦子也就比那傻子強一點,被人賣了還幫忙數錢,基本上是屬於打不還手,罵不還口的,永遠隻有受虐的份,不懂得反抗,她要是那一天懂得反抗了,豬都能飛上天了。


    “會不會是有人給三夫人出主意?”林嬤嬤又猜測道。


    桂嬤嬤排除了這個可能,“應該不會,三夫人身邊的秦嬤嬤不在,身邊就一個胡嬤嬤,我試探過,不像是個城府深的人,那兩個小丫鬟更是不可能,所以應該隻是巧合吧。”


    這麽一分析,林嬤嬤覺得也是,“可能是我想多了,也許三夫人真是身體不舒服。”畢竟這幾天都在老夫人身邊伺候,神經緊繃,吃不好睡不好,身體自然吃不消。


    老夫人神色也漸漸緩和下來,她可無法容忍媳婦反抗,這是對她在這個家的權威的挑戰,她給什麽她們就得受什麽,就算不喜也得忍著,在這個家隻有她說了算。


    俞氏重新端了一盆水迴來,這次順利的伺候了老夫人梳洗,桂嬤嬤在一旁指揮,俞氏動手伺候老夫人梳洗,誰讓老夫人就喜歡三夫人伺候呢。


    來到膳廳,丫鬟們已經擺好了早膳,滿滿一桌,隻有老夫人一個人用膳,不知是因為要她伺候,其他人不方便在場,還是什麽緣故,這些天都隻有老夫人一個人用膳,這麽一大桌,老夫人大概也就吃幾口,剩下的全部被倒掉,實在是太奢靡浪費了,俞氏隻敢在心裏心疼。


    在老夫人的示意下,俞氏一會兒為她盛甜湯,一會兒喂一口小菜,一會兒拿個包子,老夫人吃了兩塊不吃了,讓她再去拿個春餅……,俞氏被指使得團團轉,不一會兒額頭上就出了一層薄汗。


    嘭騰一聲,俞氏手中的湯勺掉在地上,頓時四分五裂,乍然的巨響驚得在場所有人的心髒腦門一顫。


    老夫人臉色慘白,感覺自己的心髒都要跳出來了,桂嬤嬤第一時間衝上前關心詢問。


    俞氏嚇得連忙道歉,“母親,我不是故意的,不知道為什麽手一滑,勺子就掉了,我真不是故意的,我馬上賠廚房一個勺子。”


    老夫人氣極反笑,“老三媳婦,你是故意的?”


    “不是不是,”俞氏嚇得慌忙擺手,“我真的是身體不太舒服,剛剛不知道為什麽眼前一黑,手中的勺子就掉了,我真的不是故意的,借我十個膽我也不敢啊,請母親恕罪。”


    “你……,”老夫人指著她的手都在顫抖,“你給我滾去祠堂……。”


    “老夫人息怒。”桂嬤嬤打斷老夫人的話,“我看三夫人真的不是故意的,她應該是太累了,你就原諒她這一迴吧。”桂嬤嬤給老夫人使眼色,“一會兒幾位夫人,還有公子小姐們馬上要過來請安了。”


    老夫人心神領會,卻氣恨難消,“滾一邊去。”


    俞氏委屈極了,雖然她是庶子媳婦,她知道老夫人不會喜歡她,可是老夫人對她像對待下人一樣,動輒懲罰,甚至當眾責罵,完全不顧她的顏麵。


    府裏的人慣會捧高踩低,別說其他二房,就連府裏的仆婦都看不起他們三房,而她們連喊冤的地方都沒有,她能怎麽辦?


    起初她找過李姨娘,李姨娘讓她忍,警告她不許將內院的事情麻煩夫君,而她也覺得告訴夫君,除了讓他為難,也不會有其他好辦法,所以每次隻能默默咽下苦楚,還好,這種非人的日子在夫君外放後終於結束了。


    外放這十年,是她最幸福的日子。


    頭頂上沒有婆婆指手畫腳,身邊沒有妯娌冷嘲熱諷,自己當家作主,要多幸福就有多幸福,而這一切在迴來之後就變了。


    有時候她偷偷的想,夫君要是當一輩子公井縣縣令該有多好,但是這種念頭一出馬上就被心中的罪惡感取代,夫君不是他一個人的夫君,他是李姨娘的兒子,他有自己的抱負,怎能因為自己處理不好後宅的事情耽誤前程,如果自己的隱忍能換來夫君的前程,她願意。


    隻是這次迴來似乎更甚,也許是夫君的高升刺激到了府裏的眾人,老夫人連麵子情也不要了,把她當丫鬟使喚,變著法子刁難她,其他人也是,仿佛她們不是親人,而是十惡不赦的敵人。


    俞氏默默的退到一邊去,看著桂嬤嬤伺候老夫人用膳。


    她知道一會兒其他房會來給老夫人請安,這是老夫人在眾人麵前顯示她的權威,磋磨她的最好時機。


    是的,府裏大房、二房請安是從早膳之後開始的,隻有她是從寅時開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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