郎中們左扯皮右扯皮,不管韓遂怎麽說,他們卻一個敢上手取箭的都沒有,最後韓遂看著馬超血越流越多,馬上要死了,“噌唥”一聲把寶劍拔了出來。


    “爾等再不動手,可休怪老夫無情了,這手起劍落,管叫爾等為我侄兒陪葬。”


    別看韓遂年齡大了,但他這一聲大吼中氣十足,若是仔細觀察的話,連營帳都跟著鼓了一鼓。


    有幾個年齡大點的郎中更是被嚇得癱坐到了地上。


    “盟叔……盟叔。”


    就在這時,韓遂背後響起了馬超虛弱的叫喊聲,他這才發現,剛才自己的吼聲無意中驚動了馬超。


    “侄兒,你怎麽樣了?有老夫在此你且放寬心,他們肯定得給你好好治。”


    “盟叔,我不是再說這件事,方才昏昏沉沉之間,我仿佛看到了父親和賢弟,他們告訴我,我中諸葛亮奸計了。”


    馬超本就痛苦的臉上現在有夾雜了一些懊悔之色,他掙紮著想爬起來,韓遂見狀趕緊架住了他肩膀。


    “賢侄別動,你如今受傷頗重,有些話還是等傷養好再說吧。”


    “不可,不可,我要先把話說完,否則無法安心養傷。”


    或許是為了節省體力,馬超說到一半,慢慢把眼睛閉上,一邊努力讓自己氣息喘勻,一邊緩緩開口。


    “我原本以為,諸葛亮借刀殺人是想用我們來殺曹賊,他好坐山觀虎鬥得漁翁之利。”


    “而我們原先的設想,是先借諸葛亮之手匯合群雄,再加上西涼鐵騎這種強軍,完全有把握取代曹操,做第二個大漢丞相。”


    “唿唿……”


    馬超這邊說一話,他得先喘半天氣,在斷斷續續又嬌弱無力的話語中,韓遂好不容易才聽清他說的是什麽。


    “賢侄你這是什麽意思?莫非諸葛亮另有打算?”


    “對,諸葛不愧是諸葛啊,我們都落入了他的棋盤中,他的目標從來就不是曹操,我們這塊石頭,砸的是曹丕。”


    馬超猛然把眼睛睜開,眼皮微微顫抖,虛弱的麵容根本壓製不住他恐懼的神情。


    “曹丕?”


    韓遂皺皺眉,猛然想起了白日裏那道血紅色身影,打了這麽多年仗,他還是頭一有了害怕的感覺。


    那是一道怎樣的身影?嗜殺?暴虐?還有瘋狂,但光看他的眼睛,卻又是與他戰場表現截然相反的平靜和冰冷。


    “對,就是曹丕,諸葛亮恐怖之處就在於此,他未與曹丕見一麵,沒跟曹丕交一迴合的手,但他就是認定了曹丕才是阻擋他大業的唯一人選。”


    “咳咳……咳咳……咳……”


    馬超有些激動了起來,由於語速過快,這時候也顧不上喘氣了,連著咳了好幾聲才覺得胸中稍有緩解。


    “盟叔,曹丕此子,心機深手段狠,今日他先故意激我,又暗放冷箭害我,用盡了手段,但是就在他要砍最後一劍的時候,卻又懂得急流勇退,論起心境,連曹操都不如他。”


    “那我們要與曹操求和麽?”


    聽著馬超形容,再想想白天裏西涼鐵騎被殺到聞風喪膽的模樣,連韓遂都有些喪氣了。


    “怎麽可能?從我們起兵的那一刻,從父親被斬首的那一刻,就再也沒有迴頭路了,即便今日曹操放過我等,將來曹丕也不會留著我們。”


    “左一個不行,右一個不行,那怎麽辦?難道就等死不成?”


    “非也,盟叔不妨想想,諸葛亮當初赤壁為什麽留了曹賊一命?曹丕再強,他終歸是子,曹賊再弱,他終歸是父。您別看今日曹丕力挽狂瀾,但隻要中軍主帥還是曹操,我們就有贏的機會。”


    雖失去了往日橫掃一切的體魄,但馬超仿佛是一箭被射開了靈智一般,罕見的開始分析起了敵我形勢。


    “那你這副樣子,也無法衝鋒陷陣了,西涼鐵騎沒了你的領導,他們豈是曹丕對手?”


    韓遂一臉愁容的看著馬超箭傷,可馬超反倒是扯出一個難看的微笑。


    “嗬嗬,我西涼人還愁猛將乎?我麾下有一部將,姓龐名德字令明,他之本領不下於我。盟叔你麾下同樣有一部將,姓閻名行字彥明,我在少年時曾於此人交手,幾乎死於他手中,這兩人皆有萬軍叢中取敵首級之能。”


    說到這,馬超臉上露出一個陰險的笑容。


    “嘿嘿,曹丕設計與我,我也可設計與他,龐德閻行這二人雖在西涼有些名氣,但他們的本事卻鮮少有人知曉,更不用說那中原了。”


    或許是想到了曹丕被自己設計到的場景,馬超頓時覺得連肋下箭傷都不疼了。


    “盟叔你隻需記住,下次交戰,由他二人在亂軍之中,隻需取曹操或曹丕一人首級,軍心可定,曹軍可破。”


    “尤其是曹丕,他謹慎小心,萬般打算才讓我失去戰力,肯定想不到我們還有這種殺手鐧。哈哈,西涼雖沒了馬超,但隻要他還敢帶隊衝殺,必叫他死無葬身之地。”


    “賢侄好打算,我這就連夜調他們二人前來。”


    韓遂眼睛一亮,仿佛是看到了勝利的曙光一般。


    “咳咳……咳咳……”


    兩人一激動,馬超有點得意忘形了,剛想坐的舒服一點,肋下就傳來劇痛,連著咳嗽了好幾聲都無法緩解。


    韓遂趕緊給他捋背。


    “賢侄,你怎麽樣了?好點了麽?”


    “無礙,盟叔,我剛才迷迷糊糊也聽到了郎中之言,既然他們不敢拔,這箭就由你給我拔了去,我相信你。”


    “那……我可真動手了。”


    韓遂看了看馬超,本來就失血過多,剛才又說了這麽多話,再不止血,人就真要去了。


    “來吧,快點,我忍得住。”


    “噗……”


    韓遂雷厲風行,還沒等馬超話說完他就上手了。


    “啊……痛煞我也。”


    這一下給馬超疼的隻來得及慘叫一聲,便昏迷了過去。


    再看被拔出的箭頭上,一大塊血肉被掛在了上麵,馬超肋下的傷口都能隱隱看見骨頭了。


    “賢侄,賢侄,你怎麽樣了,這可是你叫老夫拔的,出事了可不能怪老夫。”


    韓遂連搖帶晃,喊了馬超半天都沒見他醒來,旁邊站的郎中都嚇得紛紛上前。


    “老將軍,老將軍,可不能晃了,再晃活人都要被你搖死了。”


    “哦?”


    韓遂這才忻忻的收迴了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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