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羽似乎有意要打擊諸葛亮,故意拔高了說話的音調,把大堂裏談笑風生的聲音都蓋住。


    “……”


    所有人都不說話了,眾人又沉默了下來,關羽這句話有些掃興,大家把酒杯放下再次看向諸葛亮。


    “雲長……”


    劉備剛要開口,諸葛亮笑著摁住他手。


    “關將軍覺得,曹操不會南下?孫權也不會助我?”


    關羽一臉傲然的點頭,依然眯縫著眼,似乎不願意拿正眼去瞧孔明。


    “沒錯,曹操不是蠢蛋,他如今占據整個北方大地,隻要休養生息,擒練水軍,隻需一年半載,便可以大勢壓進,他為什麽要這麽急?”


    “嗬嗬,關將軍問的好,此一問,亮便知,將軍有統帥之才。”


    諸葛亮欣賞的眼光落在關羽身上。


    而被諸葛亮如此看,關羽更加傲然,把頭都微微往起抬了一些。


    頓了一會兒,就在關羽認為孔明被他問住的時候,鵝毛羽扇卻再次扇動了起來。


    “若是那初迎天子,或者是還未北上的曹操,他確實會如此做,但現在的曹操,必然會南下。”


    關羽從淡淡的話語中,聽出了諸葛亮的自信,仿佛他早已看破了曹操的心。


    “軍師就如此篤定麽?”


    “對,曹操早已今時不同往日了,他橫掃河北四州,如今隻剩南方未定。


    這個時候,正是他一鼓作氣掃平天下之日,尤其是荊州乃主公坐鎮,在曹操眼中主公是什麽人,我想主公也明白。”


    …………


    劉備臉色一垮,他聽出了諸葛亮的言外之意,這已經是表達的很含蓄的話了。


    若是換成張飛那種性格的,就差直說劉備是曹操手下敗將了。


    當初大家同時打的黃巾,又是同時征討的董卓,而曹操現在是什麽地位,劉備現在又是什麽東西?


    可以說,沒有諸葛亮的話,劉備還在新野給劉表當看門狗。


    甚至是官渡之戰前夕,曹操頂著袁紹的壓力還把劉備攆成喪家犬。


    劉備怎麽可能在曹操眼裏有太高的地位?


    在曹操眼裏,或許劉備有些本事,或許劉備算是個英雄。


    但這一切,都在他掃平河北以後蕩然無存。


    當初扛著袁紹尚且追劉備滿地跑。現在半壁江山入手,再拿劉備當盤菜,曹操都過不了自己心裏那一關。


    因此諸葛亮放蔡氏走,曹操就必須來,他不來就相當於怕了劉備。


    一個手握半壁江山的最大諸侯怕了手下敗將,他以後還怎麽在諸侯圈裏混?


    換成原來的老曹就算了,但以他現在的地位,怎麽會丟了麵子?


    …………


    諸葛亮看了看劉備臉色,想請個罪,劉備卻攔住了他。


    “軍師不必如此,備知道自己的本事,我確實不如那曹操,這荊州落入我手,或許在他眼裏,比在皇兄手裏更好。”


    “倒也不止是這個原因。”


    諸葛亮趕緊安慰道:“曹操生性多疑,而他手下各種勢力魚龍混雜,有潁川才子,有河北士族,這些人中不缺乏心向漢室之人,那荀文若便是如此。”


    “曹操南征,必會遭到以荀彧為首之人的阻攔。


    憑他多疑的性格難免會想,是不是這些人還想著光複漢室,不想讓他繼續擴張下去。


    因此他們越阻攔,曹操便會越堅持。”


    劉備點點頭,覺得諸葛亮說的有道理。


    曹操短時間能走到這一步,這時候誰去勸,誰就是阻擋他一統天下的敵人。


    “那軍師,按方才雲長所說,這江東又怎麽會助我呢?”


    聽到劉備發問,大夥兒的目光又看向諸葛亮。


    “嗬嗬,主公,這就是魯肅的作用了。”


    “魯肅?魯肅不是時刻想著奪取荊州麽?”


    劉備眼神越來越迷茫。


    “那隻是原來,現在荊州落入主公之手,他要考慮的,就不是這荊州一地之得失了。唇亡齒寒的道理他明白,無論他想不想要荊州,也得等打退曹軍再說。”


    諸葛亮笑了笑。


    “說來也是個奇事,隻要曹操不敗,有子敬在江東一日,我們便無後顧之憂一日。


    他深諳戰略之道,絕不是江東那些隻懂戰術的人可比。


    若魯肅不在,亮卻是不敢放那蔡氏離去的。”


    “原來如此,軍師大才。”


    眾人都用敬佩的眼光看著諸葛亮。


    張飛則是聽了個一知半解,也不明白這些人在敬佩什麽,隻能隨便找個地方獨自飲酒。


    關羽默默低下腦袋,剛想再問些什麽,就聽諸葛亮又說:“其實,這場仗對主公也有利可圖。”


    “哦?請軍師細說。”


    這時候劉備幾乎都對諸葛亮五體投地,就差直接跪下磕個響頭,然後拜為義父。


    “主公,前番亮說了,此戰優勢在我,我們此戰勝利,不光可以為謀取益州爭取時間,更可以給雄心漸起的曹操以迎頭痛擊。”


    “曹賊風頭正盛,有一吞天下之勢,如若此時敗於主公之手,那麽便可以喚迴心向漢室之人心,到時我們入蜀更加輕鬆,對漢室心存餘念之人也會盡皆來投。”


    諸葛亮拍了劉備的手語重心長道:“主公,曹操得天時,江東擁地利,你隻有把這人和牢牢捏在手中,才有與他們一較高低的資格。”


    “軍師大才,請受劉備一拜。”


    聽了諸葛亮的話,劉備直接就跪下了,這時候他已經顧不得自己是什麽身份了,他滿腦子就想著抱住諸葛亮的大腿。


    大堂裏鴉雀無聲,所有人都震驚的看著諸葛亮。


    他們此時感受到了智商上天差地別的羞辱。


    諸葛一謀可定亂世,可以說,他從助劉備入主荊州之日開始,便已經謀劃好了往後數年要發生的事情。


    當初看似無意間放走蔡氏,實則人家早就想到了曹操會幹什麽,江東會幹什麽,乃至這仗要怎麽打,益州怎麽取?


    甚至連曹操的心性,魯肅的心性,甚至天下的人心都看破。


    跟著這種人打仗,真的會輸麽?


    眾人麵麵相覷,今天諸葛亮給他們上了深深的一課,讓他們明白了,有些人真的是能憑一己之力,力挽天傾的。


    隻呆愣了一會兒,眾人紛紛納頭便拜。


    “軍師大才,請軍師助大漢一臂之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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