蔡琰呆呆的站立在曹丕身邊,眼前血腥的一幕讓她有些站立不穩,甚至要靠著曹丕才能支撐。


    她知道曹丕說的是對的,蔡邕就是死在董卓與王允的權力爭鬥當中,他爹當初在士林名氣大,於是被董卓征召,若是不從,董卓便會要命,若是從了,王允便會要命。


    名利是一把雙刃劍,有時候不光會助人,更會殺人。


    但蔡琰還是過不了心裏那一關,從小到大的儒家書本裏都教導著她以誠待人:“那你可以比左賢王更賢,終有一日,你會漸漸取代左賢王在他們心中的地位。”


    “是啊……”看到蔡琰好像跟自己杠上了,曹丕並沒有太過憤怒,如果麵前站著的是他手下,曹丕老早就拔劍了。但是麵對蔡琰他反而很耐心。


    沒有別的原因,今天曹丕心情很好,加上他來草原這麽長時間了,好不容易碰上一個老鄉,尤其是這個老鄉還是美女。


    跟美女說話,總是會讓人心情愉悅的。


    “我曾經也是這麽想的,我以為自己去找郭嘉說明利害,他便會助我,我以為派人前去臥龍崗相請,孔明便會助我,但來到這裏之後,我發現我想錯了。”


    曹丕低著腦袋,似乎在忍著什麽,過了好一會兒,他才緩緩抬起腦袋看向天空。


    此時天色已接近傍晚,天邊的最後一抹霞光正在緩緩消散,曹丕緩緩的說道:“我沒有那麽多時間去磨他們,我要做的,是在最短的時間去壯大自己,你知道猛虎是怎麽統禦百獸的麽?”


    說到最後一句話,曹丕眼中閃過一絲異樣,那是獸王才能擁有的無情與殘忍。


    蔡琰看著曹丕的眼睛,已經被帶入這雙眸子裏,她小心翼翼的問道:“怎麽統禦的?”


    “猛虎狩獵,以殘忍狡詐著稱,狩獵前,它會提前將自己不動聲色的隱藏起來,這種隱藏可以做到讓任何獵物都看不出端倪。


    而一到狩獵之時,它便會迅速,並且毫無保留的將自己強壯身軀展現在獵物麵前。


    這股聲勢可以壓垮獵物,弱小的獵物會立刻雙腿發軟癱倒在地。


    而強壯的獵物,一旦它們有反抗的心思,猛虎不會殺它,會玩弄它,它會任由自己的獵物擺出各種防禦的姿勢,然後再狠狠一掌,把那可憐的防禦擊碎,如此反複下去,獵物會漸漸絕望的躺倒在地,任其施為。


    從此以後,猛虎身影將成為獵物心中的夢魘,它會世世代代的傳下去,猛虎不可抗也。”


    曹丕說話的時候,目光慢慢的在眼前眾人身上掃過,跟說出的話語一樣,他的眼睛中同樣是冰冷和戲謔,仿佛在看著可笑的獵物一次又一次,不知疲倦的向他揮舞稚嫩的拳頭。


    …………


    跪在地上的日逐雙手直發抖,現在他早已沒了反抗的心思,隻要曹丕不要對他保留敵意,他願意用更卑微的姿勢來獻媚。


    站在日逐身邊的是渾邪,想起當初曹丕的保證,他雙拳緊握,但終究沒敢上去質問曹丕,他知道,一旦自己這一步踏出去了,左賢王的今天就是他的明天。


    什麽於合弑父,傻瓜才會去信,這隻是曹丕給他一句簡單的說辭罷了,他必須去信。


    吃草的綿羊永遠鬥不過嗜血的猛虎,這是自然界最深層次的碾壓,是埋藏在血脈裏的肌肉記憶,沒有人能夠改變。


    渾邪抬頭看向天空,映襯著草原的最後一抹血色被黑暗所代替,這股黑暗像一條純暗色的惡龍,正緩緩的吞噬著他們草原的天空。


    此時休屠滿臉諂媚的來到曹丕麵前,剛走過來,他先是來個大禮參拜:“偉大的狼主,左賢王的人已經盡數伏誅,我為您安排好了美味飄香的牛肉還有潔白的羊奶,您看,是不是讓他們先抬上來?”


    曹丕點點頭:“嗯,抬到王帳裏吧,今天本狼主允許你們可以暢快的吃喝。”


    “讚美您,偉大的狼主,我會叫我部落最美的女人為您獻上歌舞。”


    休屠表現的比以往更加恭敬,恨不得說一個字給曹丕磕一個頭。


    “去吧去吧。”


    曹丕擺擺手,轉頭看向蔡昭姬:“你看現在如何?是不是比你那種方法見效快多了?”


    蔡琰臉色複雜,欲言又止,她必須得承認,自己今天好幾次都看錯了曹丕。


    一開始以為曹丕是渾邪的奴隸,當時自己還想著跟他一同逃離,後來以為曹丕是跟家裏賭氣跑出來遊玩的小孩子,借著父親的威名做了草原狼主,自己當時還想著勸他迴家,跟父親冰釋前嫌。


    但現在再看,曹丕人畜無害的外表下藏著一顆日益膨脹的野心,他有自己的想法,有令人恐懼的手段,跟他比起來,當初的董卓就是個弟弟。


    此刻,本來想盡快返迴中原的蔡琰突然改變了想法。


    原來她畢生的目標隻是想迴故土看一看,去父親墳前祭拜一番。


    但現在她有了第二個目標,她要留在曹丕身邊,用自己畢生所學來平複曹丕那滔天的殺氣,終有一天,曹丕會在自己手裏變成草原上的仁德之主。


    …………


    蔡琰心思轉動間,王帳前的屍體已經被清理一空,隻有空氣中淡淡的血腥氣味在告訴人們,方才這裏並不平靜。


    但這股血腥氣很快便被牛肉的醇香蓋住,一堆堆篝火在草原上架起,除了安排一部分人看管降軍以外,剩下的人都開始載歌載舞。


    曹丕大大咧咧往篝火前一坐,曹山、休屠、渾邪、烏厲溫敦等人也圍攏著篝火坐好。


    他們很懂規矩,以往都是曹山靠著曹丕坐,可今天蔡琰在,他們便特意在曹丕身邊給蔡琰留了位置。


    蔡琰本不想參加這種活動,但聞著空氣當中的濃香,還有咕咕叫的肚子,她還是坐在了曹丕身邊。


    隻不過跟大大咧咧的眾人不同,她的坐姿很規矩,采用了漢朝常用的跪坐禮。


    “哈哈,今日,誰先表演節目啊?”看到人差不多齊了,曹丕環顧眾人。


    在等著牛肉烤熟的同時,篝火前的歌舞就是他一天當中最重要的樂趣,有時興起,他也會在篝火前舞一段劍,然後眯著眼睛享受眾人的誇讚與膜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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