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寧宮的慕楊收到了韓寶珠歸還的財物。


    慕楊正準備出發去往鳳怡宮向皇後殿下請安。


    宮人送來韓家遞來的妝奩盒,她連看都懶得看,直接吩咐馬雋,將東西分給京城的乞丐。


    “分……給……乞丐?”馬雋吃驚地說話都結巴了。


    再三確認後,馬雋當即帶著東西出了宮,見乞丐就給,沒多久便分了個一幹二淨。


    他一邊分,一邊唱高調,“首輔夫人感念你們不易,特叮囑我將財物分給大家,你們可要記得她的好。”


    一柄發簪頂得上好幾年勞作,乞丐們哪有不應的,當即跪下磕頭,感謝韓夫人的慷慨解囊。


    慕楊那時正在鳳怡宮門口,等著皇後殿下召見,哪裏曉得馬雋的一番操作,讓她助人的好名聲悄悄興起。


    向皇後問安,是她主動提出的。


    畢竟日後在宮中生活,避不開皇後,還是去知會一聲比較好,先禮後兵的道理,她懂。


    原本太後不屑一顧,認為柳皇後不敢做什麽,大可井水不犯河水。


    但轉念一想,她若在時,柳皇後自然不敢施為,萬一她不在了呢?


    柳皇後此人,表麵看著豁達通透,實則氣量狹小,刻薄寡恩。


    她不得不為慕楊多想一想。


    於是答應了慕楊的要求,讓夏大伴陪著她去了鳳怡宮。


    有夏大伴的陪伴,皇後便是想為難,也不敢太過分。


    果然,還是太後了解皇後。


    在慕楊到了鳳怡宮後,皇後殿下愣是晾了她半個時辰,若非夏大伴,怕連宮門都不讓進。


    “哼,什麽香的臭的,都到鳳怡宮來。一個要與夫君和離的女人,哪有資格求見本宮?”


    還是耿尚宮勸著皇後,“殿下,韓夫人到底是太後殿下寵著的,況且是夏大伴陪著來的,不看僧麵看佛麵,太後殿下的麵子駁不得。


    而且,韓夫人畢竟還未和離,首輔的態度也未明朗。”


    柳皇後最終還是見了慕楊。


    瞧見眼前這個風姿卓絕的女子,她的恨意又湧了上來。


    自己長相普通,最是記恨相貌氣韻出眾的女子。


    “你也姓柳,可是與河東柳家沾親?”柳皇後高高在上地問。


    慕楊似未聽出皇後話中的嘲諷之意,恭敬地迴答,“妾非河東柳家人氏,亦不沾親。”


    “噢……”柳皇後故意拉長音,語氣裏的輕視昭然若揭。


    見夏大伴沉了臉色,耿尚宮立刻幹咳了一聲,暗示柳皇後見好就收。


    柳皇後雖然刻薄,倒也不算太笨,當下收起脾氣,命人取出一個妝奩盒,說是最新的頭麵首飾,賜給了慕楊。


    慕楊不卑不亢地收下,恭敬地行了大禮,便告退了。


    路上,她叮囑夏大伴,不要將鳳怡宮的事告訴太後殿下。


    仇,還是要自己報比較好。


    前世,皇後可沒少幫著靜宜公主打擊自己。


    這一世,她可不打算放過她。


    夏大伴聽了慕楊的話,無比感慨,明明是個好孩子,可惜時運不濟,除了太後的恩寵,竟身無長物,無一人可靠。


    皇後殿下敢為難她,不過是看她身世可憐,便是欺負了,又能怎樣?


    可惜,皇後委實算不得聰明,她隻看到了聖人對柳慕楊的不滿,卻低估了太後殿下對柳慕楊的寵愛。


    鳳怡宮裏,耿尚宮還在苦口婆心地勸皇後。


    “殿下,韓夫人到底得太後殿下的寵,您與她交好,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柳皇後不屑地一笑,“不過一個出身鄉野的女子,太後殿下也隻是看著她可憐,多眷顧幾分,哪裏是真的疼愛呢?


    還是靜宜公主更得太後的歡心,到底是親自養大的,和親生的也沒多大差別。


    況且,聖人對她很不滿。


    因為靜宜入府,就和首輔鬧和離,駁了聖人的麵子,能有她的好?


    太後再寵愛她,還能越過聖人去?”


    見皇後不聽勸,耿尚宮暗暗地歎了口氣,笑著退下了。


    皇後看著聰明,實則愚笨,到今日仍未看清太後的感情落在誰的身上。


    太後殿下於靜宜公主不過是麵子情,對聖人是扶持敦促多過疼愛。


    可韓夫人不同,太後殿下是打心底裏真心疼愛她。


    連長寧宮裏最好的珍瑰閣都給了韓夫人,聽說韓夫人要和離,太後殿下更是大力支持,流水樣的珍品送入珍瑰閣,就怕委屈了韓夫人。


    若不是真心疼愛,哪裏能如此寬厚?


    罷了,她不過一個伺候人的,盡了力便好,不該奢望改變主子的想法。


    問心無愧便罷!


    京城百裏外,韓屹正與一枚木發簪較勁。


    他正在簪尾刻著繡球花。


    這幾日,他的確是躲出京城的。


    那晚,他命令大川去長寧宮請迴慕楊。


    因為有著前車之鑒,便是自家母親親自去請,慕楊都置之不理。


    他不敢待在府中等候消息,怕等來壞消息。


    於是,他借口處理公務,攬下件不太重要的差事,親自出京走了一趟。


    不想,日子更加難熬。


    他今年二十又九,已到三十而立的年紀了,卻是頭一次嚐到心慌的感覺。


    一顆心,就這麽吊在半空中,落不到實處。


    那股忐忑不安的感覺陌生又可怕,是他從未經曆過的。


    他不明白這種感覺究竟是怎麽迴事,無數官場經曆,都不能讓他分辨這種感覺。


    他狠狠蹙著眉,既然無法詢問旁人,他決定順著心走。


    近期日日寫書信、買禮物送去京城,他反而覺得心安,既如此,他決定繼續這麽做。


    今日,集市上看到一根上好的紫檀木,他當即買了下來,親自雕成一根簪子,打算迴京後送給慕楊。


    想到年輕的妻子,雖麵容模糊,但那清泠泠的聲音,始終縈繞在他心頭,經久不散。


    “大人,宮中來信,過幾日聖人要為靜宜公主舉辦接風宴,請您務必出席。”


    韓屹有些詫異,原本聖人說,靜宜公主迴朝是大事,但再大的事,也不能鋪張浪費,打算辦個簡單的宮宴,請些皇室中人即可,便算為其接風洗塵了。


    怎麽他才離京幾日,聖人便改了主意?


    這其中,可是有他不知道的內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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