麵對一座米山,祁嫣覺得以自己現在的小身板,一粒米飯就吃飽了。


    將翌神色冷漠,坐在窗前操控著遊戲場,顯然沒工夫搭理她。


    “我不吃了。”她幹脆擺爛,“你要帶我去哪,直接過去吧。”


    它睨了她一眼,黏糊糊的手指一勾,她的身體便輕飄飄飛起來,順著一股風蕩到它的肩上。


    衝鋒衣是eptfe麵料,透氣防滑防汙,有些光滑,她站在上麵根本踩不穩,情急之下爬到他的領口處扒著。


    祁嫣的心髒砰砰直跳,如果這時候掉下去,可真就摔死了。


    將翌晃了晃脖子,脖頸處異物感明顯,它偏頭看著她,冷冷命令:“把手鬆開。”


    她嚇得小臉慘白,說什麽都不撒手:“不,不行,我會掉下去的。”


    將翌盯著她看了半晌,神色意味不明,半晌後,它發出聲音,帶著涼意:“那小子到底喜歡你什麽。”


    膽小,怕死,脆弱,話多。


    除了死而複生這點令它覺得驚奇之外,她身上也沒什麽優點了。


    小不點真的太害怕了,兩隻小手死死抓著衝鋒衣的衣領,小腿艱難蹬著,那張縮小無數倍的俏麗麵龐寫滿緊張。


    它伸出手背,如進屋時端菜那般,引導她漂浮在手背上,如此托著她,她便不會有掉下去的風險。


    這種感覺很奇妙,祁嫣覺得自己坐在柔軟透明的雲朵上,她低頭一看,是將翌黑乎乎的手背,粘稠的液體在以極慢的速度流淌,時不時冒出一顆水泡,如純黑色的岩漿。


    祁嫣心裏有些不踏實,不過這樣的確比在它的肩膀上穩當多了。


    將翌帶她離開房間,來到外麵。


    這裏是小區的一層,一樓外有一個獨立的小院子,裏麵種滿了花花草草,月光與燈光交融在一起,映照在靜謐的園中。


    半數的花朵映襯著瑩潤的色澤,溫柔清絕,另一半正是將翌複活之處,枯萎衰敗,黯淡無光。


    而在花草叢裏,奔跑著無數小人,試圖甩掉追逐在身後的植物和巨型蟲子,所有人掙紮求生,卻最後死在植物之下,化作花園裏的養分。


    將翌欣賞著這一切,灰色的瞳孔帶著滿意和舒適,可以看出心情極好。


    它的手背輕微的浮動,而漂浮在上麵的祁嫣心驚膽戰,生怕它一高興把她扔進去。


    將翌餘光瞥見這隻小不點努力保持平衡的模樣,心中暢快,它現在的心情不錯,居然生出了分享欲。


    這裏沒有人能跟它搭上話,隻有她了。


    “你有想過我是誰嗎。”


    祁嫣抓緊身下看不見但摸得著的雲朵,穩住身形:“我猜不到,你直接告訴我吧。”


    將翌注視著這片花園,渾濁的臉部發出沉悶的聲音,緩慢講述它的過往。


    每個人心裏都有不可告人的陰暗麵,而它集中了所有,並在世界的變化中得到了發展人形的機會。


    它領悟了創造獨立空間的能力,隻要給它足夠的時間,它甚至可以開辟一個新的世界,屆時,它將是絕對的主宰。


    可每個世界的存在都有獨立運行的法則,它私自創造空間的行為得到了秩序的幹預,秩序為了修正它這個錯誤的存在,想要消滅它。


    為了生存,它尋找到了一個孩童,藏在了他的身體裏,作為自然孕育出來的人類,不會受到秩序的監察。


    而這個孩子就是終棄。


    自那個時候,飽受欺淩與冷眼的終棄領悟了創造空間的能力,起初他隻是自娛自樂,在它刻意引導下,終棄發現了製造副本並創建遊戲的功能。


    它幹脆借助終棄的身體,以遊戲場的身份實驗著各式各樣的世界,邀請人類進入遊戲場,給出豐厚的獎勵,而終棄繼承了它一部分的能力,自然也有邀請他人加入的權限。


    它始終藏在終棄的身體裏,躲避秩序的勘察,引誘終棄使用能力進行屠殺。


    終棄誤會了,他一直以為,他的嗜血淩虐欲是來自他自己的陰暗麵。


    其實,那道心底的聲音是它的,不是他的。


    在它看來,這個小孩子依舊懦弱可悲,即便憎惡拋棄他的母親,嫉妒同母異父的妹妹,也從未想過把她們拉入遊戲場殺死。


    隻可惜終棄一直沒想明白這點,它也不會提醒他,眼睜睜看著少年墮落下去,變成它的棋子。


    現在終棄死了,它在副本裏重生,秩序不會發現它。


    聽完所有的故事,祁嫣才明白,原來係統裏記錄的目標不是終棄,而是終棄身體裏的將翌。


    她殺錯人了。


    這個認知如晴天霹靂砸了下來,祁嫣大腦有一瞬間的空白,耳畔嗡嗡作響。


    她,她殺錯人了嗎?


    將抑製藥劑注射進終棄體內的畫麵曆曆在目,尤其是那三發子彈打在終棄的要害上,他仍在最後一刻希望她安全,催促她快些離開。


    她本以為,哪怕有將翌的存在,也抹不去終棄拿遊戲場殺戮作惡的事實,可是現在將翌告訴她,所有的行為都是來自它的暗示。


    不是終棄想做,而是將翌想做。


    祁嫣倒吸一口冷氣,她注視著自己的雙手,不敢想象她有一天會錯殺。


    d77感受到祁嫣情緒的劇烈波動,急忙道:【大人,大人,您別慌,不是您的問題,終棄和目標本就是一體的,這是他的命。】


    祁嫣張口結舌說不出一句話來,她隻覺得委屈,特別委屈。


    d77:【大人,如果終棄不死,目標永遠不會出現,我們就要在這裏一直停留,所以您做的是對的。】


    d77:【退一萬步來講,就算您提前知道這個真相,哪怕再難過,也會為了結果動手的,不是嗎?】


    d77最後一句話讓祁嫣所有心理防線轟然崩塌,她死死咬著嘴唇,疼痛逼她清醒過來。


    是啊,d77說的沒錯,她一直在清醒又狼狽地活著。


    不要沉溺在過去了,當下是最重要的。


    祁嫣閉上眼,反複唿吸,調整著心態。


    將翌注意到手背上的小不點伏低身體,臉色蒼白,眼眶泛著紅,似乎很難受。


    “怎麽,是要死了嗎?”它試著顛了顛手背。


    如果死了就更好了,省得它身體裏殘存的情感一直在牽製它。


    小不點經過晃動臉色更差了,隱隱有作嘔要吐出來的趨勢。


    它二話不說手背一甩,把她扔到進屋裏的垃圾桶,厭惡之意溢於言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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