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點,黃金橋。


    整座城市被繁華的霓虹點亮,橋上川流不息,過往的車輛與行人使這座橋十分熱鬧。


    不少年輕人結伴,對著橋頭的貔貅許願,願自己學業順利、事業有成,又或者是家人健康,今年暴富。


    涼木雙手合十,十分虔誠地許了一大串願望,末了沒忘記念叨一遍自己的身份證號,生怕許願的人太多,貔貅記不住他是哪個。


    “還沒許完啊,錢呢?”一旁,一個中年男人穿著皮夾克和工褲,皺著眉頭盯著他。


    仔細一看,這中年男人赫然是今天晚上的搬家貨車司機。


    涼木嘖了一聲,“我又不是不給你。”說著,他從兜裏掏出來一個信封遞了過去。


    信封裏裝著一千元的現金,司機仔細清點之後揣入皮夾克的內層兜裏:“媽的,你安排我在那條街轉著圈開,突然有個女的在車子綠燈的時候橫穿馬路,還是跑步!你知不知道多驚險啊。”


    涼木無辜地眨眨眼:“知道啊,所以我反複叮囑你開車的時候記得在斑馬線前踩刹車,這不是咱倆的交易條件之一嗎?”


    “說實話,那個橫穿馬路的人是不是你故意安排的?”司機越想越後怕:“操,這要是鬧出人命,我這半輩子攢的錢都得賠沒了。”


    涼木拍了拍司機的肩膀:“您別管,總之什麽事也沒發生,對吧。”


    司機點了根煙叼在嘴裏,今天雖然驚險,但來錢的確快,夠他辛苦跑好幾趟車的了。


    “下次有活兒再喊我。”


    涼木點點頭,一臉真誠:“肯定的。”


    待司機離開後,涼木二話不說把這個人的聯係方式拉黑刪除。


    嫣姐吩咐了,這種雇傭來的人,盡量不要二次聯係,同一張麵孔反複出現會引起別人的懷疑。


    其實前兩天收到嫣姐消息的時候,他也很震驚,即便他不明白為什麽嫣姐要這麽做,但他什麽都沒有問。


    他就希望自己可以好好辦事,以祁家的資產,定然不會虧待他,做這些工作遠比在又海會所服務富婆來得體麵些,嫣姐給錢也爽快。


    他還沒把之前的監控視頻發給嫣姐呢,嫣姐說最近她不方便,也不知道她什麽時候能接收。


    涼木瞥了眼橋頭上的貔貅,再次拜了拜,嘀咕著:“一切順利,一切順利。”


    京華市高樓林立,璀璨的燈火描繪著這座城市的萬千姿態。


    祁嫣站在陽台上,她打開窗戶,感受著夏末微涼的氣息,不知不覺要入秋了。


    繁星明亮,鑲在夜空中猶如一顆顆璀璨的鑽石,她仰著頭,眼眸盛著星光,迴憶著今天發生的一切。


    這一周的時間裏,她每天都在配合‘治療’,又每次以大哭收場,連續折騰一周,眼淚都快哭幹了。


    她能察覺到齊言一而再再而三的退步,但還差一記猛藥。


    她知道自己會為什麽感動,也清楚自己喜歡什麽樣的人,那麽齊言也一樣。


    直到現在,她仍然記得曾經幫助過她的人,以及那些為了她不惜付出生命的朋友。


    很多時候她也在想,是不是自己的情感太過充沛了,無法完全保持理智,又做不到極致的冷漠,可恰恰是這種情感,在這個世界裏幫助了她。


    祁嫣知道自己的弱點在哪——當一個人全心全意為她付出時,她做不到無動於衷。


    所以她安排了一輛車,在迴家的必經之路上轉圈反複開,為了確保車禍順利發生,她先是裝作跳車,再磨蹭齊言帶她買奶茶。


    所做的一切都是為了拖延司機再次出現罷了。


    按照原本的計劃,她會在人行橫道燈變紅的時候拉著齊言去買花,他一定想讓她死,所以會同意她的行為。


    令她意外的是,齊言居然會提出一場遊戲,這讓一切發生得更加順理成章。


    貨車的規格是她選的,瞧著兇猛卻又可控,司機是涼木雇傭來的,提前囑咐過謹慎開車,她隻需要奔著她提前布置好的結果去衝就可以了。


    其中也有很多不可控的變量,比如怎麽保證中途沒有別的車半路殺出來,怎麽保證司機一定會踩穩急刹……太多太多不確定的因素了。


    可她能走到現在,也是賭來的,退一萬步講,就算她中途被別的車撞了,隻要她能做出推開的動作,有保護齊言的意思,目的就達成了。


    事實證明,她賭贏了。


    祁嫣仰頭看著星空,窗戶上倒映出男人的身影。


    “還疼嗎?”齊言目光落在她的胳膊上。


    她低頭看了看傷口,搖搖頭,又點點頭。


    齊言從身後抱住她,高大的身軀瞬間將她籠罩,他將她圈在懷裏,溫聲開口:“明天你父親來接你,你別走。”


    “好。”她不會拒絕他的任何要求。


    齊言的心如一團亂麻,他說不出現在自己是什麽情緒,總之他不想讓她離開。


    在車禍來臨時,她試圖推開他的動作一遍又一遍在他的腦海中閃過,一想到那個畫麵,他不自覺地抱緊了她。


    給他一個機會吧,彌補她,讓他心裏好受點。


    晚上睡覺之前,齊言重新為她的傷口消毒,他每個動作都小心翼翼,生怕弄疼了她。


    祁嫣安靜地看著他的動作,在他詢問疼不疼的時候隻會搖頭點頭。


    齊言緊蹙著眉,若是從前,她一定會說什麽,無論是撒嬌還是調侃,至少都不會像現在一樣沉默。


    “睡覺吧。”


    他話音剛落,她聽話地鑽進被窩,“以後不用再去莉拉醫生那裏了嗎?”


    “不用了。”齊言關燈,掀開被子躺了下去,避開她胳膊上的擦傷,摟著她纖細的腰。


    她向他的方向蹭了蹭,閉上眼準備睡覺。


    齊言撫摸著她的臉頰,問出了心底一直想問的問題:“你恨不恨我?”


    “什麽?”


    “我沒有和你一起過馬路。”


    她認真想了想,“你的決定沒錯,你能安全就好,我最近神誌不清,居然還幻覺你要跟我一起賽跑。”


    說著說著,她笑了起來:“我現在這樣,說不定會成為你的拖累,我的病的確很嚴重,我意識到了。”


    她的每一句話都成為一根針紮入了他的心裏。


    齊言艱澀開口:“這不是你的錯。”


    她輕輕一笑,帶著釋懷,“其實和我在一起你應該很累,你要照顧我的情緒,又要保護我不出意外,所以……我也想了一下。”


    她離開他的懷抱,仰起頭,房間中的小夜燈將他的眉眼映出一層溫暖的橘黃色,她說話的聲音很輕,好似被風一吹就散了。


    “齊言,我們離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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