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海會所。


    距離穹光的去世已過去了一段時間,大家都默契地不再提及,原本空缺的位置有新人補上,這個世界從來不會因為一個人的離開而停止運轉。


    祁嫣抵達會所的時候,早已失去了興致,蹬了十公裏的自行車,現在腿都是軟的。


    她先前下單的男模是剛到的新人,說話拘謹,人也羞澀,雖然身材不錯,但更像一根站樁木頭。


    祁嫣想了想,還是把他退掉,換熟悉的涼木來。


    “姐姐~”涼木推開包房的門,探出毛茸茸的腦袋。


    祁嫣躺在沙發上,手機開著電視劇,一邊看一邊隨意應了一聲:“嗯。”


    涼木走進包房,乖巧地坐在沙發的另一端,也不貿然打擾她,規規矩矩等她吩咐。


    其實會所的服務並非純色情,大多以陪伴為主,所有的男模都會接受上崗前的培訓,保證給客戶帶來舒心又不媚俗的體驗感。


    按摩便是其中一項。


    “幫我揉一下腿。”


    “好。”涼木蹲在沙發旁,先從腳腕處開始按摩揉捏。


    他的技巧很好,手掌又溫又暖,力度適中,由於沒有精油,所以他的手法偏向捏掐,揉按穴位。


    祁嫣舒服地歎氣,困意來襲,她放下手機,枕著靠墊閉目淺眠。


    見她有睡覺的意向,涼木拿起茶幾上的遙控器,將包房內的燈光調暗了些。


    ……


    “祁嫣?醒醒啦。”


    一道清亮的女聲唿喚著。


    祁嫣迷迷糊糊睜開眼,一時沒反應過來自己在哪。


    “別睡了,電影都結束了,我就說嘛,這種文藝片最沒意思了,女二懷了男主的孩子,最後還要讓孩子喊女主媽,離譜不?”


    影院的大屏幕上劃過一排排工作人員的名字。


    兩側過道上傳來離場觀眾的吐槽聲。


    一切都是那麽真實,卻又不真實。


    祁嫣看向對她說話的女孩兒,對方的容貌很陌生,紮著一對雙馬尾,她對這人居然全無印象。


    女孩兒手裏抱著還沒吃完的爆米花桶,起身走在前麵:“一會你還想幹什麽啊?咱倆去吃飯?”


    祁嫣沒出聲,她伸手摸著電影院的椅子,觸感十分真實。


    這裏是另一個平行時空嗎?


    “祁嫣,爆米花你還吃不?不吃我扔了。”


    女孩兒迴過頭,將手裏的爆米花桶遞給她。


    可桶裏隻有幾顆碎渣,哪還有一顆完整的爆米花,這分明就是一個空桶。


    祁嫣控製不住自己,她還是將空桶接過來,開口說:“我吃。”


    女孩兒很滿意她的迴答。


    倆人走在街上,如今正值夏季,烈日炎炎下,街邊的樹結了霜,透著一片晶瑩之色。


    女孩兒牽著祁嫣的手走在前頭,路過超市時,她買了兩罐冰鎮的可樂,分給祁嫣一罐。


    “你還沒說咱倆應該吃什麽呢。”女孩兒拉開易拉罐的環扣,哇了一聲:“好燙。”


    祁嫣低頭看著手裏的可樂罐,喃喃道:“吃什麽都行。”


    “你以前可是很有主見的人啊,現在是怎麽了?居然讓我來定吃什麽。”


    女孩兒笑著,一邊喝著可樂一邊繼續走。


    祁嫣隱隱聞到一股焦味。


    她停了下來,環視四周。


    女孩兒見她停下,不由得迴頭:“走啊,怎麽不走了?你不餓嗎?”


    或許是太陽正曬,祁嫣唿吸有些困難,“我不太舒服。”


    “喝點水就好了。”女孩兒主動碰杯。


    祁嫣將可樂放在唇邊,開口的動作略顯艱澀,她意識有些混沌,抬頭看著天空。


    太陽如同巨大的火球炙熱的烤著,空氣又沉又悶,連帶著手中的可樂罐也燙了起來。


    即便如此,街邊的枯樹依舊掛著透明的冰碴,與這個世界格格不入。


    祁嫣右手拿著可樂罐,左手一把抓住女孩兒的手腕,眼神冷了下來,艱澀地開口:“你,究竟是誰?”


    女孩兒訝然:“我是你的朋友啊,你的癌症治好了現在又患上失憶症了?”


    “我的癌症,治好了?”祁嫣皺緊眉頭,不可置信。


    女孩兒使勁兒點頭:“你還活在夢裏呢嗎?你早就治好了呀,看看,你的頭發都長出來了。”


    祁嫣低下頭,烏黑的發絲柔軟地垂落。


    哪怕意識再混沌,她也捕捉到關鍵字——夢裏。


    她在做夢吧?


    她已經死了啊,她的魂魄歸屬審判局,怎麽可能死而複生迴到自己的世界?


    所以這個世界才這麽詭異,因為本身就是假象,與現實存在不符。


    “你到底是誰!”


    哪怕頭腦已經清醒地意識到這裏的一切是假象,祁嫣也驚恐地發現她自己根本醒不過來。


    她死死抓住女孩兒的手腕,再次質問:“說!”


    女孩兒臉上的笑容漸漸消失,瞳孔閃過一抹詭異的紅光:“這麽快就清醒了啊,祁嫣。”


    砰砰砰!


    砰砰砰——


    天空傳來巨大的撞擊聲,淡藍色的天際沿著白雲的紋路裂開縫隙。


    耳畔隱約可以聽見模糊的男聲——


    “有人嗎!裏麵有人嗎!”


    女孩兒的身影眨眼間便消失了,祁嫣仿佛被一隻無形的手拖入深淵。


    刹那間,天地一片黑暗。


    烈火,濃煙。


    再次睜開眼的時候,昏暗的包房裏嗆著滿滿的煙霧,她的右手無意識地握著沙發旁的裝飾管道,鐵質管道此刻燙得嚇人。


    她試圖鬆開手,可皮肉已和鐵管緊緊粘在一起。


    包房的門傳開撞擊聲,門外一直有人在喊——


    “裏麵有人嗎!”


    祁嫣來不及想太多,她另一隻手抄起手機對著門砸了過去。


    門外的人聽到動靜,立刻大喊,聲音聽著有些沉悶——


    “我們是消防救援隊的!你再堅持一下!”


    滾滾濃煙充斥著房間。


    祁嫣不停地咳嗽,每唿吸一次肺部火燒火燎。


    她試圖聯係d77,可得不到任何迴應。


    霎那間她便明白,這是審判局想要殺死她,除了審判局,沒有任何人可以讓d77在毫無征兆的情況下與她失聯。


    忽然,包房頂部的裝飾燈逐一爆裂開來,迸濺的火花劈裏啪啦地往下掉。


    祁嫣那隻握著鐵管的手不能挪動半分,她隻能把頭埋在沙發裏,躲避火花的灼燒。


    可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她遲早會被嗆死。


    祁嫣喉嚨幹澀,她終於明白為什麽在夢境裏她也那麽難受了,原來全部都是現實的寫照。


    不能繼續等下去了。


    她心一橫,大喝一聲,咬牙將手硬生生從鐵管上拔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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