行宮。


    祁嫣坐在梳妝鏡前擦著頭發,隱約聽見外麵有騷亂聲,起身出門查看。


    青鸞依舊在門口守著,她麵色如常,哪怕外麵亂成一團她也不曾慌亂半分。


    “發生什麽事了?”祁嫣問。


    “不清楚,大概是有人打過來了。”青鸞淡淡答道。


    祁嫣很意外青鸞的反應,“你不去保護北堂殊嗎?”


    “陛下的旨意是讓我保護你。”青鸞看向遠方的火光,哪怕在黑夜中也能看到滾滾升起的濃煙,“其他的事,與我無關。”


    “北堂殊呢?”


    “陛下大概去看看到底是誰有那個膽子造反。”


    如今此處從大晉王宮調來的兵馬有八萬精銳,可最近嫣姑娘不願意迴王宮,陛下便又調了許多將士。


    表麵上行宮附近的將士不多,實際上遠超常人預計,別瞧對方陣仗大,但誰輸誰贏還真說不準。


    青鸞嘴角微勾,真是不自量力,若這皇位真的那麽好搶,陛下不可能穩坐這麽多年。


    她正感歎著,卻見嫣姑娘折迴屋,握著一枚玉璽出來。


    “這是……”


    祁嫣垂眸:“北堂殊想要的東西,我去找他。”


    青鸞搖搖頭:“等消滅了叛軍再給吧,現在不是時候。”


    “青鸞,你到現在還不知道攻城的是誰嗎?蕭聽延,隻能是他,這一戰不能硬打。”


    青鸞驚訝:“怎麽會?蕭將軍向來是最……”


    “忠心?你醒醒吧,能當君王的人會甘心俯首稱臣嗎?”祁嫣握緊玉璽,“快帶我去找北堂殊,如今最好的辦法是撤離,留守軍在這裏抵抗,我們加急迴王宮,那裏才是最安全的大本營。”


    青鸞一時反應不過來。


    不過嫣姑娘說得好像沒錯。


    她順著意思剛走出兩步,卻猛地停下。


    不對,嫣姑娘怎麽可能有保護陛下的心思?她恨不得殺了他,蕭聽延明明可以直接攻占王宮,卻奔向這裏,他圖什麽?


    青鸞迴過頭,上下打量祁嫣,恍然的同時,眼中發狠:“你是蕭聽延那邊的人!”


    如果是這樣,一切都說得通了。


    青鸞直接出手。


    祁嫣隻會一些三腳貓的功夫,哪能做到與受過多年訓練的青鸞相比,她堪堪抵擋兩三下,便毫無招架之力。


    電光石火之間,一道身影出現,擋住了青鸞的招式。


    方瀾旭擋在前麵,與青鸞過招,臂擋,踢腿,橫掃,出刀。


    所有動作一氣嗬成,如行雲流水,在夜色下快得捕捉不到影子。


    二人鬥得不相上下,最後互對一掌,被迫分開。


    青鸞正準備掏出暗器,可忽然橫飛來一塊白晃晃之物,直接砸到了她的腦袋,她眼前一黑,暈倒在地。


    哐當。


    玉璽摔在地上,滾了兩圈停下。


    方瀾旭嚇掉了下巴,“公,公主。”


    祁嫣拍拍手上不存在的灰,她的投擲技術向來很好。


    “這可是大逆不道的事。”方瀾旭心疼地把玉璽撿起來,用袖子擦幹淨上麵的塵土,借著月光檢查有沒有被摔壞磕碰的地方。


    “已經沒什麽道可以逆了。”她思忖一番,“你之前迷暈我用的藥呢?給我,再給我一把刀。”


    “啊?”方瀾旭摸了摸懷中的兜,“就剩一包了。”


    油紙包裏裹著藥粉,粉末點燃便是迷煙。


    另一把匕首精致小巧,被刀鞘很好的保護著。


    祁嫣直接將兩樣東西拿走,大步朝著行宮大門處走去。


    “公主,您去哪?”


    祁嫣腳步未停,急聲吩咐著:“你看著青鸞,別讓她死了,她嘴裏知道不少秘密!”


    “是!”


    後麵傳來方瀾旭的迴應聲,有他在,祁嫣也放心了。


    她越走越快,幹脆跑了起來,裙擺翩翩而動。


    所謂行宮,實際上是隗國皇宮,如今皇宮被蕭聽延的兵馬堵住。


    宮外,是占滿了街道的千軍萬馬,所有百姓迅速出城逃離。


    宮內,是與之對峙的大晉將士,北堂殊一襲紅衣,在黑夜的火光中詭異妖冶。


    雙方對峙。


    明眼人一看,便知蕭聽延更勝一籌。


    明明是炎熱的夏夜,卻泛著絲絲冷意。


    北堂殊媚而不妖的眼眸微眯,聲音冷冽:“蕭聽延,看來孤所料不錯,你竟真想反。”


    蕭聽延棱角分明的麵龐滿是冷漠:“暴君當政,屍橫遍野,你北堂殊不仁不義,殘虐無道,為天理不容。”


    北堂殊目光譏諷,“別說的這般大義凜然,屠城之事你也沒少做,你如今造反,究竟有幾分是救天下的真心?”


    蕭聽延沉默下來。


    北堂殊說的每一句話都是對的,所謂討伐暴君隻不過是一個出兵的借口,那些被攻占下來的城池,多多少少都有蕭聽延的手筆。


    他如今起兵造反的真正原因隻有兩個:


    一、保命,稱帝。


    二、救嫣姑娘。


    可他現在不敢問北堂殊,他怕對方發瘋,傷了她。


    蕭聽延攥緊手中韁繩,眉頭緊縮,不發一言。


    遠方,隱約傳來一道清亮的女聲——


    “北堂殊,我若是你,便現在降了,死得還能好看些。”


    北堂殊身後的將士見到祁嫣的身影,自覺讓出一條路來。


    如今大晉誰不認識這位嫣姑娘。


    北堂殊聽見她說的話非但沒有生氣,反而頗為高興:“把她帶上來。”


    她的出現,令蕭聽延心中一緊。


    人群中,祁嫣穿著頗為華麗的牡丹鳳裙,雍容華貴,她雖未抹濃妝,但嬌媚的容顏完全壓得住這般豔麗的衣裳,甚至更勝一籌。


    北堂殊險些移不開眼,他這是第一次見她這般穿著。


    極致張揚與美豔,是他王後的模樣。


    她站在他的戰馬旁,抬頭仰視著他,“北堂殊,你還認不清局勢嗎?我說過,你總有一天會屍骨無存,被人踩在泥裏。”


    北堂殊波光瀲灩的鳳眸閃爍著興奮:“是嗎?”


    他彎下腰,大臂一揮,將她抱到馬上。


    她驚唿一聲,下意識攬住了他的脖子,緊緊靠在他的懷裏。


    當著兩軍的麵,北堂殊的手不動聲色地在她身上遊走檢查。


    但這一幕被蕭聽延看在眼中,他的後槽牙快被咬碎了,他始終怕傷了她,隻敢逼迫北堂殊,不敢直接衝殺。


    戰馬上,北堂殊摸到了她腰間的匕首,眼眸含笑地拿了出來,“你不聽話。”


    他知道她想殺他,不過無所謂,他就是喜歡她這樣時刻算計想著反抗的勁兒。


    她看見匕首被搜出來,臉色慘白。


    北堂殊心情愉悅,撫著她的發絲,緩緩道:“孤讓你看看,孤是怎麽贏的。”


    一支煙花嗖得竄入夜空,綻放出璀璨的金黃色。


    不過片刻,地麵震顫,遠方傳來嘶吼聲。


    北堂殊穩坐江山這麽多年,不會全無手段,他怎麽會帶著少數兵馬,把自己置於險境?


    整座城瞬間被團團圍住,到底是北堂殊更勝一籌,這番反包圍的戰術打了所有人一個措手不及。


    她擰緊眉頭,抬眸與對麵的蕭聽延對視一眼。


    祁嫣紅唇翕動:“北堂殊,我不會讓你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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