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嫣被塞進了轎車裏。


    把她扔進車裏後,江策大大方方從另一扇門坐進來。


    她向角落挪了挪,緊張地扒著門,眼睛胡亂瞄著。


    這個時代的轎車並不寬敞,坐在後座的兩個人幾乎是挨著,江策驚奇地發現,在這樣擁擠的環境下,她居然還能躲得很遠。


    倆人中間留出來的縫隙都能再塞進來一個小孩兒坐著了。


    “我又不會吃了你。”江策覺得好笑,他向後靠著,“你坐過來些。”


    “不了不了。”她小心地問,“你要帶我去哪?”


    “本來我要去看一場戲影,但現在不想了。”江策目視前方,吩咐他的警衛員小徐:“去山道。”


    戲影就是人們口中常說的電影,但是山道祁嫣就不知道是哪裏了。


    開車的小徐是個莽性子,開車又猛又快,一個油門踩出去,車屁股都冒灰煙。


    她緊張地扒著車窗,轎車嗡嗡地響,時不時顛動著,她真的很擔心它的質量,生怕它散架了。


    街上人來人往,霓虹燈光閃爍,人們來來往往,舞廳門前熱鬧非常,黃包車拉了一輛又一輛,在閃耀的燈光下鑄就了整座城市的輝煌。


    她突然想到這個城市在未來將會怎樣的發達,哪怕在戰火紛飛的年代,這裏也是用金條堆砌出來的極樂城。


    “好看嗎?”身後傳來江策的聲音,他的音色有一股特殊的質感,清潤純正,好似夏夜的微風。


    “好看。”她放鬆下來,收迴視線。


    “華浦是全國少有的繁華市之一,餘下的土地,要麽有繁雜的賦稅,要麽正炮火連天。”


    他看著車窗外的景色,仿佛透過那些英式風格的建築,看到了滿地荒蕪屍骨。


    轎車飛快駛過一棟霓虹遍布的高樓,他迴過神,不再去想其他,隨口問著:“對了,你什麽時候去的百樂匯?”


    “沒幾天。”d77損壞,她又怎麽記得劇情,不過好像是她初次登台,就被江楚霄看中了。


    “之前是哪的人?”


    若是從前,她也不怕‘查戶口’,可眼下說多錯多,她必須把主動權握在自己的手裏,不能讓他這麽問下去了。


    “少帥不是一般人,想知道我的事派人查一下就能一清二楚,沒必要這樣一字一句地問我。”她說話的聲音很小,但也能聽得清楚。


    江策放下簾布,轉而看著她,“隨便問問。”


    她不說話了,安靜地坐在那。


    轎車很快駛離城市,來到邊緣,地麵也顛簸起來。


    這是通往上山的車路。


    土地的坡起起伏伏,冷不丁有一個高起的土坡,使車子一顛,她隨著車子的顛動猝不及防向一旁摔去,跌到他的身上。


    江策下意識攬住她的腰。


    那略微寬鬆的旗袍下,腰肢比他想的要纖細許多,捏著又沒二兩肉,微微上移,卻是比他想象中還要豐滿些的柔軟。


    他恍然驚醒自己在做什麽,立刻鬆開手,“抱歉。”


    她的臉紅得像煮熟的蝦,“沒,沒事。”


    江策輕咳一聲,轉而嗬斥司機,“小徐你會不會開車?”


    小徐咧嘴一笑:“山路嘛,很正常。”那地上的土堆又不是他搞出來的,以前顛簸的時候少帥可沒這麽兇過他。


    車子一路搖搖晃晃,艱難上坡,坐在後麵的兩個人難免在狹窄的空間裏產生肌膚的摩擦。


    一個克己複禮,一個麵紅耳赤。


    江策幹脆抬起胳膊,橫在兩個人中間,低聲說:“扶著。”


    她再胡亂蹭他,他就冒火了。


    她聽話將手搭了上去。


    “為什麽來山道啊?”她問。


    江策沉默。


    今天他本來是想看一場影戲放鬆一下,但她像上一次裝無辜的態度讓他生了脾氣,他一時腦熱就把她拽出來了。


    影戲是洋人帶進來的影片,他會一點洋文,可她不一定會,沒準進去還得打瞌睡,正好山道頂峰風景好,既然都出來了,就帶她去一趟。


    所有的解釋在腦海裏跑了一圈,到嘴邊他就說了一句:“突然想來。”


    “好吧。”她也沒有再追問什麽。


    過了十幾分鍾,車子停了下來。


    “到了。”小徐搭著方向盤,“少帥,我是在車裏等你們,還是下去警戒啊?”


    “在這待著吧。”沒人會在華浦後麵的山峰上打伏擊。


    山路崎嶇,再往上走車子進不去,隻能步行。


    祁嫣走了兩步,便覺得頭暈眼花,她的靈魂還沒養好,身體很虛弱,折騰兩下就覺得眩暈。


    江策停下來,等了她一會,見她狀態依舊比較差,道:“迴去吧。”


    “不行。”她喘了喘:“也快到上麵了吧,我想去看看夜景。”


    能和目標獨處的機會不多,如果能找時機拿到他手裏的槍順勢崩了他,在這樣一個星空遍布的夜晚,將是多麽美妙的事啊。


    想一想就心情好。


    江策上下打量她:“需要幫助嗎?”


    “需要。”她伸出手,“你牽著我走唄,我爬累了。”


    江策看了眼她的身後。


    那輛轎車距離他們隻不過五米罷了,他甚至還能看見小徐拿出一個話本子開始看故事,近到他能看清故事的標題。


    所以她爬坡五米,就爬累了?


    這身子還真是嬌弱。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身上,看著她伸出的手。


    “你確定?”他問。


    “不可以嗎?”


    “可以”他向前邁出一步,離她近了一些,“你是江家姨太,牽你走一段路不算什麽。”


    他握起她的手。


    她的指尖有些發涼。


    他步伐緩慢,拉著她一步一步走最後的山路,所幸這一段路並不遠,很快就到了山頂。


    耳邊是陣陣蟬鳴。


    俯視山下,能看見燈火通明的城市,裏麵鋪蓋著紙醉金迷。


    再向遠看,燈火越來越稀少。


    再遠眺一些,是暗沉的天空與繁星。


    祁嫣不是第一次爬山,卻是第一次有一種兩個時代相互交錯的感覺。


    她想到身旁的江策,按照d77所說,他一直為了權勢和版圖擴大勢力,燒殺搶掠,不去抵禦外患,反而與國外軍隊勾結,傷害自己的民族。


    聽他談吐,是讀過書的,為什麽不明白國破何以家存的道理呢?


    山風微涼。


    她與他站在峰上,身前不僅是萬家燈火,還有萬丈高山。


    她不動聲色後退一步,站在他的身後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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