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過雕花影壁、無數廳堂迴廊,蕭神愛隨著齊邯到了西邊常青院。


    此時的常青院早已拾掇齊整,全無許久未住人的跡象。


    院中植了許多鬆柏,因年歲久遠,枝葉繁盛廣茂如華蓋。道旁則是數叢斑竹,無愧常青之意。


    還未進庭院,李初柔便已率眾出迎,候於道旁。咋然見到許久未見的兒子,她一下子就紅了眼圈,捏著帕子低喚道:「五郎。」


    齊邯微微躬身,輕聲道:「請母親安。」


    李初柔便是齊邯的母親。


    她出身隴西李氏,與平涼侯齊嘉良為結髮夫妻,齊嘉良數年前戰死後,她又改嫁了謝相之子謝和。


    謝和在荊州都督府任都督,此番迴京,是為述職。


    過去這一年多,倆人至少有一個不在長安,竟是就這麽生生錯開了。


    李初柔很快遏製住情緒,叫身後眾人近前給蕭神愛行禮。


    蕭神愛讓侍從將人扶起,軟聲說:「不必多禮。」


    她的聲音一向很軟,聽著又甜又嬌。即便是罵人,做出一副兇狠模樣時,聽起來也是糯糯的。


    任是誰聽了,都要下意識柔和眉眼,不敢高聲對她說話。


    一旁幾個少女都忍不住抬首,悄悄看了過去。


    不過一眼,便已覺驚心動魄,從臉頰紅到了耳根子。


    謝宛是嫡長女,在家裏得寵,性子很是開朗。又同她還算相熟,便上前笑道:「許久不在長安,郡主風華倒是更勝昔日。」


    蕭神愛向來是個不會自謙的,深以為然的點了點頭,認同道:「我也覺得。」


    謝宛當場給她表演了一個目瞪口呆,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倒在地上。


    甫一進去,一個孩童揉著眼睛從廳堂跑了出來,低聲喚道:「阿娘——」


    那孩童不過三四歲的模樣,蕭神愛看了一眼,便知這當是李初柔同謝和的幼女。


    「睡夠了?」李初柔彎腰將孩童抱起來,指著叫她認人,到齊邯時,她輕聲說,「阿寧,這是阿兄。」


    阿寧睜著雙烏溜溜的大眼睛,卻沒隨著李初柔的視線看齊邯,而是在盯著蕭神愛看。


    這個阿姊真好看,她好喜歡哦。


    「阿姊漂亮!」忽的,阿寧高聲說了一句。


    謝宛謔的瞪大了眼眸。


    這句話是她教的。平常想讓小丫頭說兩句還得威逼利誘著,怎料見了蕭神愛,人家竟是自動喊了出來。


    不管謝宛如何氣鼓鼓,蕭神愛總歸是舒坦極了,暗想這孩子可真實誠啊!


    這年頭,這麽實誠的孩子可不多見了!!


    她一高興,出手就格外的大方,將原本準備的金銀餜子換成了一塊團蝶紋羊脂玉佩。


    眾人在廳堂坐下後,李初柔拉著蕭神愛的手,輕聲說:「不知你們今日要來,我也沒什麽準備。」說著,她讓人取了對瑩潤澄澈的碧玉鐲出來,「再有就是從竟陵帶了些土儀,你們若是不嫌棄,就挑些迴去賞玩吧。」


    蕭神愛揚唇笑道:「本是過來玩一遭的,想不到伯母還有禮物送我,倒叫我不好意思了。」


    李初柔輕點她的眉心:「那倒是多過來玩幾次。」


    蕭神愛能橫行霸道這麽多年,不是沒有緣由的。


    她在長輩麵前,一貫是懂事有禮。


    至於她對討厭的人如何囂張,總歸那人也有不是,長輩們便隻做不知。


    中午用飯的時候,謝順之同謝和都迴了府,倆人見了齊邯都是一怔。


    齊邯同倆人見禮道:「謝阿翁安,謝阿叔安。」


    謝和笑著問了他近況,謝順之則是嘴角直抽抽,看著這便宜孫子便覺頭疼。


    謝順之曾給齊嘉良授過課,齊邯勉強也能算他徒孫。


    按說來,他並不討厭齊邯,得了這個便宜孫子時心裏還挺爽的。


    謝家大郎謝書鴻從戎,立誌殺敵報國;二郎謝書渺則是喜治學。在這偌大京師,倆人都稱得上一句青年才俊。


    然而齊邯從幼時起,無論哪方麵都是碾壓同齡人的存在。


    原本兒子續娶了李初柔後,謝順之還想著要是再有個孫子,指定比齊邯強。


    可阿寧乖巧是乖巧,就是怎麽瞧,都不像是個聰明樣子。


    於是他開始懷疑,可能是自個兒子有點問題。


    從那以後,他就不大敢見齊邯。一見到他就想起不大聰明的小孫女,一想起來就開始懷疑兒子不行,人都快抑鬱了。


    「一二年未見,五郎著這身官服,都挺脫了許多。」見父親又開始鬱卒,看向自己的眼神帶著幽怨,謝和便輕聲說了一句,用以緩和氣氛。


    齊邯今日穿了身緋色公服,素花綾上龜甲紋路細密,於微光下若隱若現。因他身量高大,單是站在那兒,便讓人覺得氣勢迫人。


    一頓午膳用下來,謝順之同謝和都送了禮物。謝家實力雄厚,便是謝順之再見了齊邯就犯怵,也沒想過在這方麵吝嗇。


    齊邯和蕭神愛自然也有所準備,尤其是謝順之還做過太子太傅,謝和也給蕭晗做過伴讀,蕭神愛更不會怠慢了。


    「得了空便多過來走動,在竟陵時,你母親也時常念著你,總說你書信來的少了。」


    聽著兒子在那溫聲囑咐,謝順之便覺頭暈腦脹,很想抓著他的脖子問問,難道他不覺得羞愧嗎?!


    齊邯唇角掛著抹笑,頷首應了:「阿叔說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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