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妙妙並不知道林正琪也來了蓉城,並且還這麽湊巧的看到了她。


    幸好她出門在外一直是以男子的模樣,這才沒有直接暴露出自己的身份。


    現在憑借著《悟空傳》,她的錢好歹迴春了,阮母前幾天找了一份幫人繡荷包的工作,阮妙妙看強度不大,也就任由她去了。


    主要阮母一下子空下來閑不住,若是強迫對方在家什麽都不要做,反而不利於對方的心情。


    現在一切都走上正軌,阮妙妙就考慮要不要請一個人來家裏照顧,這樣以後每天就能讓對方買菜做飯了。


    阮母做飯雖然好吃,但就是太過珍惜了。


    油鹽什麽的都不舍得放多,有些菜味道著實有點淡。


    阮妙妙平時寫作,一寫就容易沉浸其中,忘記時間。


    所以還是招個人最好。


    附近很多閑置在家的婦女沒什麽事做,阮妙妙隻需要讓對方每天買一次菜,做一日三餐即可。


    這工作還是有很多人搶的,畢竟菜什麽的,大可以從自己家的院子裏拿。


    而且阮妙妙開出的價格也不算低,一個月有兩塊錢。


    經過考慮,阮妙妙結合阮母的意見,挑選了一個住在附近,做飯好吃的寡婦王嫂。


    王嫂看著比實際年齡要老上不少,據她說自己是從峽西那邊鄉溝溝裏逃出來的,她父母就因為一袋大米,要把她嫁給隔壁鄰居的傻兒子。


    她不肯,就自己逃了出來,一步一個腳印,那時候還下著大雪,但她的心卻是前所未有的輕鬆與激動。


    完全不記得自己走了有多少路,在半路上她遇到了孩子她爸,她爸家裏人都餓死了,也是出來找活做的。


    兩人就這麽一路相伴來到了蓉城,理所當然的成了親,生了一個女兒華娘。


    本來這樣的日子也算過得去,一個拉黃包車,一個幫人洗衣服,好歹將華娘拉扯到了五歲。


    “就是不知道老天怎麽想的,那天下雨她爹本來是想早點迴家的,出門之前還跟我說不要忘了讓我在家早點燒好飯,他會迴來跟我們一起吃。可是、可是當我做好飯,等他等到天亮,得到的卻是他被車子撞了的消息。”


    王嫂說起往事時,臉上已經沒有任何情緒波動了。


    但阮妙妙聽了還是心有戚戚然,說者無意,聽者卻是在聽的過程中難以抑製的落淚。


    這究竟是怎麽迴事?


    “後來我才知道,我家那口子那天本來已經打算收工迴來了,隻不過遇上有個人急著迴家見自己老母親的最後一麵,她爹覺得這是要緊事,甚至連錢都沒收對方的……你知道的,下雨夜本就……”


    “那後來呢?”


    阮母早就淚流滿麵,為王嫂的遭遇而感到悲傷。


    “後來?”


    王嫂的淚早就流光了,滿是皺紋的臉上這時候竟然擠出一抹笑來。


    “那開車的早就趁夜逃跑了,哪裏去找人?倒是那坐車的人迴到家處理了喪事,後來來找我跟華娘,說是要賠償我們……我沒要他的錢。”


    王嫂的最後一句話讓阮母有些不解,追問道:“為何不要,若不是……”


    阮母雖然沒說下去,但阮妙妙跟王嫂都懂她的意思。


    阮妙妙心有所動,隻不過沒有多言,隻是靜靜的聽王嫂說下去。


    這世道,有幸福的人,也有不幸的人。


    而且不幸的人總是占大多數。


    王嫂歎了口氣,“人家前不久妻子難產,隻留下了一個還在繈褓中的嬰兒。


    現在老母也走掉了,那人等到我來,快天亮才迴家,迴家已經見不到親人最後一麵了,就差那麽一點時間。


    大家都是可憐人,我若收了對方給的錢,人家家裏可還有一個嗷嗷待哺的孩子呢。”


    一瞬間,院子裏寂靜下來。


    過了一會,阮母才安慰道:“都過去了,現在你跟華娘好好的,就是對逝去之人最大的安慰。


    對了,你若是來我家,可以讓你家孩子一塊過來吃,反正我們家也就我跟我女兒,人多還熱鬧點。”


    這次王嫂沉默的時間更久了,動了動嘴唇,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


    “華娘去年生病,家裏實在沒錢,我想盡各種辦法,終於快籌夠錢了,但華娘這孩子為了不拖累我,趁我去買藥的時候打開門走掉了……”


    這……


    阮母不知道會這樣,求助般的看向阮妙妙。


    阮妙妙一時半會兒也不知道該說些什麽,她知道即使現在她能用話安慰對方,但對方真的需要嗎?


    ……


    《悟空傳》的熱度越來越大,整個蓉城每天都在等民生報紙,有些人甚至說出一天不看悟空傳,渾身不得勁的話來。


    據墨竹說,他們打算等阮妙妙寫完,就考慮出版售賣的事。


    等那時,阮妙妙就又能收到一筆來自出版社的錢了。


    《悟空傳》全文並不長,隻有十幾萬字。


    雖然反響十分不錯,墨竹也多次建議她寫長點,但阮妙妙還是打算按照自己的想法,寫到十六萬字就打算完結了。


    墨竹苦勸多迴,見阮妙妙始終不改其意,隻能放棄。


    隻是後來好奇問她為什麽不再多寫點,要知道現在已經千字兩塊了,隻要多些一千字,就有兩塊錢拿。


    換做任何一個人來,恐怕都會選擇錢。


    “再多的就都是強加了,任何事物包括人,該結束時就該結束,不可能永恆。


    就像孫悟空,它追求的其實隻是一條屬於自己真正的路,它已經夠苦了,我就不再給它設阻礙了。”


    果然是能創造出好故事的大家!


    墨竹也沒覺得阮妙妙的做法有什麽不對,之前他還覺得對方沒有所謂文人的樣子,現在看來恰恰相反。


    對方隻是將屬於文人的氣節隱藏在骨子裏麵。


    當然,不是所有的人都喜歡《悟空傳》的,特別是當報紙上每天都有誇它的人,有些自詡本事的人就覺得心裏不平衡。


    如果這是個名家學者寫的,他們的反應或許還沒那麽大。


    但是這個名叫“摘星辰”的人明顯是個新人,就有人看不慣他寫的第一部作品就這麽火。


    齊理就是其中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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