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搖搖晃晃,很快就到了京城頗具盛名的金鍾寺的山腳下。


    早年間因為舍不得女兒,為了多留女兒在家一段時間,穆家對外說的是高僧批命,女兒不宜早嫁。


    做戲得做全套,因此穆母每年這個時候都會帶穆姝姝上山禮佛。


    金鍾寺香火鼎盛,坐落於半山之上,即便是坐了很久的馬車也不能直接到門口。


    來禮佛的除了一些貧民百姓以外也有很多高門大戶的夫人小姐。


    夫人小姐們向來身嬌肉貴,出門便是坐轎,運動不多,因此爬上這麽高的梯子對她們來說也是很困難。


    因此在金鍾寺山腳下便有很多附近的村民,空了就來做抬人上山的腳夫。


    穆家高門大戶,自家的仆人也不少,比起外麵這些腳夫也訓練有素得多,按道理來說是用不上坐外麵的轎子的。


    但穆母還是每年都會來坐這山腳下的轎子上去。


    穆母吩咐仆人把抬轎子錢給了轎夫之後就坐上了轎子。


    穆姝姝也上了另一個轎子,看著賣力地抬轎的轎夫,不由得感歎,果然不論在什麽時代都沒有一分錢是好掙的。


    爬這麽一座山對她來說並不困難,但是她仍然會選擇坐轎子,她若是出於憐憫而不去坐轎子,這些轎夫就掙不到多的錢。


    任何事物都有它存在的道理。


    腳夫們雖然不是很強壯,卻一步一個腳印走得很穩,很快就到了金鍾寺門口。


    金鍾寺大門敞開,進進出出的人絡繹不絕,隨著人們的走動,一縷縷的佛香在空氣中彌漫開來,莫名的有一股安定人心的味道。


    穆母也是個信佛的,每次來這裏都會捐不少的香油錢,這次也不例外。


    不一會兒,一個小僧彌就走了過來,對著穆母行了個佛禮,然後輕輕地說了一句:“主持有請!”


    穆母一愣,和穆姝姝兩個麵麵相覷,金鍾寺的主持是得道多年的高僧,超脫凡俗多年,一般不輕易見人,但凡見過主持的人都以見過他為榮。


    她雖然帶著女兒來這裏禮佛多年,卻從沒有得到過住持的邀請,乍一聽這句話,還有些呆住了。


    不過看著周圍的人羨慕的目光,穆母很快反應過來,拉起穆姝姝跟著小僧彌一路去了。


    母女二人帶著侍女跟著小僧彌一路七拐八拐,最後終於到了住持的居所。


    住持看起來十分慈祥,看起來就像一個老神仙一樣,他見到穆家母女二人表現得也是十分隨和。


    他的目光遠遠地落在了穆姝姝身上,捋了捋胡須。


    穆姝姝心頭一動,莫非這老和尚真有幾分本事,還能看出她的不對來?


    “穆施主家的女兒這命格倒是有點意思,將來有鳳揚九天之相啊。”


    據說主持批命很準,穆母聞言卻不喜反憂,按他們家如今的身份地位,女兒就是想做妃子也是隨便做得。


    但她家不是那等將女兒作為工具的人家,她不求女兒為家族帶來什麽助力,隻求女兒幸福一生。


    穆母自己和穆父兩個就是青梅竹馬相攜到老的,至今兩人中間也沒插進去什麽人,她當然也希望女兒能同自己一樣,幸福一生。


    因此皇宮在穆母看來不是什麽好地方,那麽多人爭搶一個男人,女兒要是去了能有什麽好日子過?


    當今聖上又是個明君,並不貪戀女色,恩寵本就不多,還一薄再薄,對穆母來說,主持給女兒批的命完全就背離穆母想要女兒平安幸福一生的願望。


    所以聽了住持這話,穆母不像那些人一樣高興,隻是突然想到了京中傳言的金鍾寺背靠皇族這件事。


    當今聖上三十有一,至今無子,據說若是等到皇上三十五歲還沒有孩子,就要從旁枝過繼了。


    旁枝早就為此暗流湧動,都算計著希望下一任皇帝出自自家呢。


    穆母不由得沉思,看來終究還是穆家勢大,引得皇家覬覦了,畢竟得到穆家的支持對於他們到時候去搶那個位置大有好處。


    恐怕這個主持背後也是有人,這才特意邀請她們相見,並對她們作出了這樣的暗示。


    可惜,她穆家並不在乎這些,也不想參與他們的爭端,他們隻忠於皇帝,誰是皇帝他們穆家就聽誰的。


    因此穆母當即就沉下了臉:“謝主持特意為小女批命,隻是榮華富貴我自家就有,做父母的隻希望小女能嫁入平常人家順遂一生就好。”


    說完,穆母也顧不上禮貌了,拉著女兒就轉身離開。


    住持看著穆母的反應眼裏閃過一絲可惜。


    當今聖上是個明君,他哪怕如今已經超脫世外也依然十分欣賞他一心為民的為政觀念。


    更憐惜天下百姓生活不易,好不容易遇上一個明君卻後繼無人。


    他早就算出了聖上命中無子,每年一算都是同樣的結果。


    隻是這次再算卻發現事情有了轉機,這個轉機竟然出現在穆家人身上,他這才有此一言。


    但顯然穆家人對這些不感興趣,這些凡俗之事住持也不便多勸。


    他忍不住搖了搖頭:“罷了,此事還是順其自然吧!過於強求反而不美。”


    話音剛落,一個清朗的男聲就響了起來:“什麽不美?”


    住持抬頭一看,自己剛剛還在想著這人呢,倒是來得巧。


    既然有如此緣分,主持也就不賣關子,直接開口了:“不知聖上想要孩子不要?”


    主持這話一出口,夏先堯一愣,這老和尚說話是越發返璞歸真了。


    多年無子是他的一大痛處,他年少登基,這麽多年來兢兢業業勤政愛民,不就是為了夏家的江山能夠更穩一些嗎?


    他做了那麽多為國為民的好事,卻至今連一個子嗣都沒有,他自然是不甘心的。


    試問有誰願意將自己的江山拱手讓人呢?


    別人家的孩子再好,又哪有自己親生的好。


    但是再不甘心又有什麽用呢?這麽多年禦醫也好,民間聖手也好,精通醫術的住持也好,對於這個事情都束手無策,他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因此這些年他就更是沉迷於政務,麻痹自己,反正也生不出孩子,現在他連後宮都不願意進了。


    這老和尚明明知道他的痛處,今天還偏偏明知故問,他能不想要孩子嗎?


    被戳了痛點,夏先堯也顧不上風度了,瞥了老和尚一眼:“我想要你能給我變一個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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