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說上官雲雷二人前往妙音門探母。


    妙音門座落在觀海國境內的妙音山脈主峰。妙音山,得名於每有大風起時,吹過山脈之際,響起一道道悅耳之聲,如天籟之音,故而得名。


    妙音門弟子擅長音律,浸淫音波攻擊,玄武大陸無出其右。可想而知,但凡擅長音律之女子,哪個不是美若天仙,賽過西施的?


    雷雲婷聽說相公要去探望未來的婆婆,心裏不免七上八下的。她知道上官雲雷自小起便被母親托付給劉景泓,從未曾見過娘親真人。所以,此次之行,她變得異常乖巧,不敢亂生事端了。


    上官雲雷見她突然變了性子,有點奇怪,平時大大咧咧的,最近怎麽變了個人似的,安靜乖巧起來。當他摸她額頭以為生病時,又被對方沒好氣的擋開。大小姐的脾氣,正如天上的風雲,說變就變。


    這一天,兩人行至妙音門山麓一處驛站。正在喝茶休息之際,一陣香風飄入,門口走進來七八個年輕貌美的女子,統一服飾,素妝淡抹,依然掩飾不住那股自然韻味。


    上官雲雷非常好奇,多看了她們幾眼,結果大腿被雷雲婷扭青了幾處。並非他好色,而是見到了母親的同門師妹,心裏莫名地覺得親切,就像見到家裏的親姐姐一樣。


    女人天生就是一種奇怪的動物。沒看上你的時候,正眼不瞧。一旦粘上了,便如同附骨之蛆,誰也碰不得。占有欲是與生俱來的。無人匹敵。


    雷雲婷哪裏知道他的想法,以為他與其他男人一樣,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幾位妙音門女弟子坐在兩人對麵。有一位年紀較小的姑娘看到上官雲雷目不轉睛地盯著她們,非常害羞,頭都不敢抬。一位年紀較長的弟子,感覺到有目光直視她們,順勢看去,隻見一位非常帥氣的年輕男子與一位蒙著麵紗的女子坐在對麵,那名男子正盯著她們幾人身上。她心裏非常惱怒,悄然傳音給其她姐妹,告知此事。


    上官雲雷眼睛看著對麵桌,可心思卻浮遊天際去了,想起劉景泓,想起前妻,想起諸葛雨荷,想起了小豆子和小金,他一生流落江湖,身邊極少有親人朋友,更談不上相聚。如今,來到娘親師門山腳下,見到這些女弟子宛如家人般親切,心裏不免感慨萬分。


    “登徒子。下流。再看就挖了你眼睛。”


    正當他出神之際,突然對麵幾個女弟子站起來,對他怒目相向,一個年紀較長的女弟子大聲痛斥道。


    “你說什麽?竟敢罵本小姐相公。看你們幾眼怎麽了?有王法規定不給人看嗎?妙音門好厲害。”


    雷雲婷見上官雲雷無端被她們指責,本就不爽的心情頓時爆發了。


    上官雲雷頓時醒悟過來。原來,她們幾個是在罵他啊。原來他還是一頭霧水,聽了雷雲婷一番話,才明白是自己冒犯了對方。確實,盯著女孩子不放,是非常失禮之舉。


    他趕緊站起來,攔住了躍躍欲試的雷雲婷,眼神凝重地看了她一眼,頓時讓她冷水灌頂冷靜下來。


    “實在不好意思。各位師姐,在下劍閣弟子劉景雲,方才無意冒犯,在此向各位賠禮道歉了。”


    說完,鄭重向幾位女弟子彎腰行禮。


    人長得帥,又主動賠禮道歉,這下子叫幾位女弟子反倒不好意思起來。


    “你說你是劍閣弟子?有何憑證?”


    年紀較長弟子做事非常穩當,要求他出示身份憑證。如果他是假冒的,殺了就無所謂。如若是真的,那她可就要掂量自己的實力了。畢竟,劍閣弟子可不好惹。


    上官雲雷將宗門令牌拿出,雙手遞給對方。


    那名女弟子認真查驗一番令牌,果然是劍閣弟子。


    “在下妙音門弟子司徒春燕,見過劍閣師兄。”


    “見過師兄。”


    ......


    一時間,鶯鶯燕燕,莞爾動聽,衝淡了緊張氛圍。


    眾人坐下。上官雲雷誠懇地將來意告知她們,希望她們迴去稟告師門,通融他探望未曾謀麵的娘親。


    “什麽?你...你是蘇聖女的兒子?”


    司徒春燕聽說對方竟然是師門前聖女蘇宛蕾的兒子,驚訝異常。她隻是聽說過蘇宛蕾一些事跡,畢竟入門較晚,了解不多。


    蘇宛蕾是現掌門淩霜仙子的愛徒。據說是淩霜仙子下山遊曆偶爾撿到的棄嬰,見之可憐便帶迴山門撫養。她從小天資過人,十六歲築基,三十歲金丹,四十歲元嬰,被宗門尊稱為“聖女”。後來,下山曆練,偶爾遇到上官雲雷的父親上官雲。兩人一見鍾情,不顧師門反對,私奔到天水大陸,生下孩子。幾年後,不知何故,獨自一人返迴妙音門,被掌門罰麵壁五十年,至今未出山。


    司徒春燕聽到他的請求,麵露難色。她隻是個小小的元嬰初期修士,在宗門內根本沒有說話的權力,更何況,如今聖女正在麵壁禁閉期間,給她一百個膽子也不敢向掌門報告此事。


    “劉師兄,師妹迴山向師尊稟告此事。請師尊出麵向掌門說明,看看是否能通融。師妹盡力而為吧。”


    其他幾位弟子根本不知兩人談論的人到底是誰,隻能默默坐在一旁聆聽。


    上官雲雷站起身,鄭重向司徒春燕行了一個大禮。


    如果司徒春燕無法幫上忙,他隻好拜山或冒險偷偷潛入了。


    望著妙音門一眾弟子急匆匆離去的背影,他黯然地站著,寒風中十分蕭索孤單。


    雷雲婷知道他難過,輕輕拉過他的右手摟在自己細腰上,溫柔靠在他的臂膀,默默無語。


    凜冽勁風,冬意逼人,驛站旌旗獵獵作響,撩亂視聽,撥動兩顆同病相憐的孤苦之心。


    兩人決定在驛站多住幾天,等候司徒春燕的迴音。


    三天過去了。依然杳無音訊。


    是夜。


    上官雲雷一人走出驛站,來到不遠處一座山坡涼亭上,默默坐在石桌邊,看著百裏外雲霧彌漫飄渺朦朧地妙音山脈,拿出醉美人,獨自品嚐這份孤獨與痛楚。


    “你就是宛蕾丫頭與上官雲的兒子?”


    一道冰冷聲音忽然飄然而至。


    一位容貌俊美、冷若冰霜的中年美婦突然出現在涼亭外,如一座冰雕玉刻的藝術品亭亭玉立。


    上官雲雷強大的感知能力竟然無法捕捉對方的存在,境界深不可測,身上威壓讓人生不出反抗之心。這種感覺在師父範成有身上有過。


    “晚輩劍閣弟子劉景雲拜見前輩。”


    “你不是宛蕾丫頭的兒子嗎?怎麽姓劉?”


    來人似乎對他了解頗多,見他自報家門姓劉而非上官,有些驚訝,以為認錯人了。


    “稟告前輩,晚輩父母確實是上官雲和蘇宛蕾,晚輩還有一個名字,叫上官雲雷。劉景雲是晚輩入劍閣的另一個名字,這是晚輩在蕭楚大陸師尊劉景泓家人所賜的名字。故而,兩個姓名均是晚輩的真實名字。”


    “讓老身看看,他們兩人的孩子實力究竟如何?”


    那位中年美婦抬手便是一道冷光,如冰似霜,空氣瞬間凝成無數朵雪花,隨寒風洋洋灑灑徑直飄向涼亭。


    “冰之意?”


    上官雲雷立刻感到一股刺骨寒意將他包圍。


    “火之炎。”


    他輕喝一聲,身上立刻冒出一團火焰,將包圍周身的寒意灼燒,頓時涼亭內霧氣蒸騰。


    “不錯。領悟了火之意。噫,不對,你身上火之意有些特別。你融合了劍意,嗯,還有些風、雷之意。不錯不錯。不愧是我徒兒的孩子。”


    “再聽老身一曲《人間清歡》。”


    中年美婦手指連續不斷在空氣彈了幾下,一曲清音宛轉而來。那聲音,穿透重重阻礙,恍惚間,已傳入他耳朵。


    “靈魂攻擊!”


    上官雲雷不禁暗暗為她高超的無形彈奏手法叫好。那股妙音,如寒風一朵梅花,屹立傲挺,沁人心鼻,讓人流連忘返。


    “神火之牆。”


    魂海裏的小火苗感受到有強大的魂力侵入上官雲雷的魂海,火焰立刻熊熊燃燒,形成一道火焰之牆,擋住了那名中年美婦攻擊,並趁機反擊將對方的靈魂之力燃燒。


    那名中年美婦沒想到他竟然有靈魂防禦手段,還能反擊燃燒她那縷入侵的靈魂之力。可是,她畢竟是活了上千年的大能,豈能著了小輩的道兒,於是及時收迴魂力,停止了測試,微笑讚歎。這個孩子竟然同時領悟了火、風、雷及劍意,天資妖孽,不枉她母親為他麵壁五十載之苦。


    上官雲雷聽到對方最後一句“不愧是我徒兒的孩子”,方才醒悟過來,敢情對方就是妙音門掌門淩霜仙子。


    “徒孫上官雲雷見過淩霜師祖。”


    他雙膝著地,以家禮認真向淩霜仙子磕了九個響頭。這一跪,是為了可憐的母親。這一跪,也是為了感激。


    淩霜仙子沒想到這小子反應極快,徑直給自己磕了九個頭。心念一動,本想阻攔的手又收迴來了,坦然接受了他的敬禮。他的母親為他心甘情願麵壁受罰五十年,值得了。


    當年,聽說蘇宛蕾竟然為了上官雲私奔天水大陸,她氣得差點沒吐血。盛怒之餘,曾派出宗門執法隊四處搜查她們夫妻二人,可惜未曾抓到。過了幾年,蘇宛蕾獨自返迴宗門,哭訴丈夫已被人殺害,孩子已托付給友人撫養,甘願接受師門任何懲罰,隻求她放過孩子一命。畢竟,蘇宛蕾是她一手撫養成人,不是親生勝似親生,但宗門規矩不能破,於是,她便讓徒弟麵壁五十年,以示後人。可她沒想到,四十多年過去了,那個孩子竟然找上門來,口口聲聲要見母親一麵。司徒春燕的師父趙碧瑤拜見,想為這個孩子求情,允許母子二人見迴麵。趙碧瑤與蘇宛蕾當年情同手足的姐妹,如今已貴為一峰之主。想想自己的弟子,如今還在麵壁崖下苦苦煎熬,心裏不禁有些悲涼。於是,她便出來看看這個孩子。


    這個孩子氣息沉穩,基礎極為紮實,更為難得的是,天資妖孽,竟然領悟了多種屬性的意境。看著他恭恭敬敬地給自己磕頭,心裏不免稍許有些安慰。孩子懂事,難為了。可是,她不能讓這孩子上妙音山見母親,當年罰蘇宛蕾麵壁五十年,一是為了挽迴宗門顏麵,二是為圓滿她的心境,因為功法緣故,需要她麵壁靜修五十年。如果,現在讓這個孩子見到她,將功虧一簣。


    “起來吧。孩子。”


    淩霜仙子沉寂百年的心境稍微有些波動,當年為了弟子,如今為了弟子的孩子,唉,也許這就是孽緣吧。


    兩人坐在涼亭裏。


    淩霜仙子近距離觀察了這個孩子。相貌確實出眾,臉鼻與蘇宛蕾相似,清瘦刀削,微微高翹直挺。


    上官雲雷麵對母親的師尊,心裏不免有些緊張,竟不知如何打開話匣。幸虧,淩霜仙子主動問及他的經曆過往。他才敢開口說話。


    淩霜仙子隻說他8歲時便飄零江湖,一人修煉,嚐遍人間冷暖,與精怪為伍,以山林為家,出山尋師未果,入天劍峰,殺人報師仇,渡無盡之海,流落海底半年,成為劍閣弟子,心裏不禁感慨萬千。此子心誌堅如磐石,赤子之心,大道之路可期。


    上官雲雷提出想見母親一麵。淩霜仙子拒絕了。她簡要將理由說給他聽,上官雲雷便不再執著了。畢竟,師祖如此操作都是為了娘親在大道之路上走得更穩更遠。


    淩霜仙子怕他想不開,告誡他不能沉迷於兒女情長,該慧劍斬情絲則斬。


    上官雲雷微微一笑,沒有反駁也不附和。


    大道之路,因人而異,百麵同生。自己的大道之路,豈能因別人幾句話便可動搖的。


    迴到房間。雷雲婷一個人百無聊賴,坐在那裏發呆。她知道相公有心事,自己非常無助,隻能默默看著他離開。沒想到幾個時辰後迴來,人顯得放鬆自然,臉上笑容多了幾分。高興地靠過來,抓住他手急切問道。


    “相公。你好怪哦。是不是碰上什麽好事了?還是司徒春燕那個女人迴信了?”


    雷雲婷不知為何,對司徒春燕等妙音們弟子天生有排斥感,言語間極為不客氣。


    上官雲雷見她嘴裏不饒人,在她鼻子上輕輕刮一下,“小妖精,我見到師祖了。”


    “師祖?哪個師祖?”


    “娘親的師尊。”


    “什麽?你說...說是淩霜仙子?”


    “嗯。”


    “天啊。她老人家可是我的偶像。哎呀,早知道我也跟你去了。”


    ......


    第二天。上官雲雷與雷雲婷再次來到涼亭,兩人朝向妙音門山脈齊齊下跪,鄭重磕頭辭行。


    蘇宛蕾正在陰風崖麵壁,忽然心緒微動,仿佛有一縷線牽引拉動,讓她心神不定。她緩緩睜開眼,靜視遠方。


    正在此時,一道熟悉的人影閃現在麵前。


    “不肖徒兒,拜見師尊大人。”


    蘇宛蕾伏地不起。來人正是淩霜仙子。她已有二十多年未曾露麵了。


    淩霜仙子手掌一抬,將其扶起,歎了口氣,問道:“癡兒可有什麽問為師的?”


    “不肖徒兒有勞恩師關心了。今日不知何故,心緒不寧。宗門是否有大事要發生?”


    淩霜仙子感歎一聲,母子血脈相連,即便阻止上官雲雷上山探望,可血脈感應之力是無法阻斷的。


    無奈,她隻好將發生的一切告知了徒弟。蘇宛蕾聽說兒子到山腳想上山探望被師尊阻攔了,心裏微微一歎,她未責怪師尊絕情之舉,隻是默默地壓住了隱隱晃動的心緒,把那股思念之情壓在心底。當年師尊名義上是懲罰她麵壁五十年,實則是打磨她的心性,圓滿心境,提升《冰心玄玉功》境界,早日突破分神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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