迴到家,江倩匆匆忙忙換好拖鞋,朝著臥室的方向飛奔而去,打算把剛才和母親通話的內容說給紀辰曦聽。


    可一看到紀辰曦那張臉,心裏好不容易鼓起來的勇氣就消失了,轉而被躊躇取代。


    “忙著呢?”她改口問道,一邊把羽絨外套脫了掛到衣架上。


    紀辰曦正沉浸在工作之中,忽然間聽到江倩的聲音,讓他大感震驚,還以為她是來答複自己的呢,過了一會兒才反應過來她問了他問題。


    “哦,是啊,”他趕緊解釋道,“就下周一要交的材料啦,很快就能做好。”


    因為明天要帶江倩迴家見父母,所以紀辰曦把經理交待他提交的投資合同書一並挪到今天來完成,這樣明天就可以踏踏實實地陪江倩了。


    “是嘛,那挺辛苦的,周末還要忙工作。”


    “不辛苦,不辛苦。”紀辰曦連連搖頭,“為了我們倆的將來,這點工作量算什麽。”


    聽到“將來”兩個字眼,江倩心裏莫名淌過一股暖流,對一個女人來說,能被一個男人規劃進他的未來是一件很令人幸福的事情。


    “你是不是有話要對我說?”


    紀辰曦突然間問道,他正襟危坐,抬頭看向了江倩,然而幾分鍾過去了,江倩依舊沉默不語,似乎是在故意挑戰他的耐心。


    若放在平時,他早就沉不住氣而開始咄咄逼人了,但今天卻不同,他異常冷靜,很明白不能在緊要關頭把江倩逼急,否則之前所做的所有努力都將前功盡棄。


    他一改往日的急不可耐,徐徐地站起來,走到江倩麵前,抬起手掌,捧住了江倩那張讓冷風吹紅的臉。


    “外麵很冷吧?”他心疼地摸了摸她冰冷的雙頰,“瞧把你臉凍得。”


    “嗯,是挺冷的。”


    江倩冷漠地撇開了紀辰曦的手掌,迅速往後躲閃,宛若一隻驚弓之鳥。


    這使紀辰曦始料未及,他不明白,江倩隻是在外頭散了一小時的步而已,為何迴來之後就生分了呢?好像兩個互不認識的陌生人一樣,難不成她真鐵了心要拒絕我的求婚?


    就在他準備再開口詢問時,江倩忽然轉過身來,率先對他說:“我頭有點痛,想再睡會兒。”


    “頭痛?”紀辰曦走上前來,著急地抓住了江倩的雙手,“好端端的怎麽會頭痛呢?要不去醫院檢查一下吧?”


    “不用了。”江倩搖頭迴答,“可能是昨天晚上酒喝得有點多,睡一會兒就會沒事的。”


    “你確定?”


    “當然!”被紀辰曦這樣質疑,江倩生氣了,情緒激動地說,“我自己的身體我最清楚!好了,你去忙你的吧!不用管我。”


    “好好好,我去忙我的。”紀辰曦鬆開手往後退去,盡可能地不去刺激她,“你慢慢來,千萬不要激動。”然後重新坐迴到了書桌前。


    江倩則重重地倒在了身後的大床上,掀開被子直接鑽了進去,頭也跟著縮進去了。


    不知過了多久,江倩從睡夢中轉醒,她揉了揉眼睛,掀開被子一角,看到紀辰曦還坐在那台電腦前敲字,時而摸著下巴思考。


    都說認真工作的男人最有魅力,此話確實不假。


    透過紀辰曦那雙睿智的眼睛,江倩仿佛看到了兩人婚後的夫妻生活。


    不得不承認,紀辰曦這幾年成熟了許多,不光是外貌上,為人處世方麵也變了,變得越來越沉穩可靠,不再像從前那般莽撞,但他在生活中依舊會表露出少年人才有的天真、浪漫、熱情、誠摯,甚至是理想主義。


    江倩非常沉迷他身上這種介於男人與男孩之間的矛盾氣質,可能是因為她自身也充滿了矛盾感吧,所以才會被紀辰曦深深吸引。


    如果和這樣的男人結婚,體驗感確實會很好,不管是心靈上還是肉體上都可以達到完美的契合。


    可是這似乎是理想狀態,結婚後肯定不隻是他們兩個人了,還有男方的家人,將來甚至還會有架起她與紀辰曦家庭融合的橋梁——孩子。


    雖然很殘酷,但不得不承認這個社會的嫁娶製度裹挾了大部分女人的一生,在孩子未誕出前,已婚女人在家庭中所扮演的角色更像遊走在邊界的局外人。


    娘家娘家迴不去,婆家婆家也融不進,實屬可憐。


    有了孩子,這種處境或許會好一些,但其實也好不到哪裏去,因為已婚女人從始至終就是個外姓人,是不被家庭認可的二等公民。


    於是乎家庭中就產生了女人間的爭權,也即一點就著的婆媳關係,婆婆通過壓製兒媳來鞏固家庭地位,兒媳卻不肯被壓製,從而導致了一係列的婆媳矛盾。


    想清楚這些,江倩便對婚姻生活失了信心,她很肯定自己沒辦法做到既向上討好老人,又能向下疼愛孩子。


    紀辰曦反倒會是個很不錯的父親,他具備麵麵俱到的條件,向上可以尊重老人,也可以像個長者一樣教導孩子成長,還有最重要的一條是,他無需融入新環境,因為那本來就是他出生的家庭。


    一想到紀辰曦有朝一日會當父親,江倩就情不自禁地笑了,這得多荒唐啊,一個一米八八的彪形大漢攜著軟軟糯糯的孩子的手,在草坪上奔跑玩耍,看到她過來了,便伸手指著她喊:“媽媽在那兒呢,媽媽在那兒呢……”


    “可是,我會是一個好媽媽嗎?”


    捫心自問,江倩並沒有十足的把握能當好媽媽這個角色。


    萬一有一天,人格又分裂了要怎麽辦?


    到那時候,我會連自己的孩子也不認識,這對孩子來說太殘酷了。


    所以說,像我這樣的女人就不該結婚,自己一個人過就好了,何苦要去害正常的人?


    一直想到了天黑,江倩始終搖擺不定,總是找不到能徹底說服自己答應紀辰曦求婚的正當理由。


    晚餐的飯桌上,兩人像是陷入了冷戰一樣,你不開口我也不開口,似乎都在等對方先打破沉默,但很不巧的是誰也沒那麽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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