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煞和張之玄詳細說了一遍他將會怎樣幫錢之孝“借命”,然後說:


    “老張,這得道高人,非你來假扮不可,不過這一出戲,若想演好,還需要棺材鋪的李老頭來配合一下……”


    張之玄疑惑不解:


    “找誰不好,為什麽非要去找棺材鋪的李老頭?”


    林煞微微一笑:


    “那是因為,錢家現在所擁有的一切,原本是屬於李家的。”


    ……


    白喜街,棺材鋪。


    李壽君獨坐在一個棺材麵前,身形佝僂,麵容惆悵。


    眼前這個棺材,用的材質和朱漆,都是最普通的。


    這個棺材不是客人定製的,而是他做給他自己的。


    自打錢之孝坑了他八十兩的尾款,讓他把多年的積蓄虧了進去之後,他的日子就越來越難過。


    禍不單行,最近官差老爺隔三岔五就找上門來,換著法子要錢。


    他之前借了林煞五兩銀子,才暫且度過一個難關。


    但是這難關可不僅僅一個而已。


    今天那幫官差又來了,而且還要他七兩銀子,他哪拿得出那麽多啊?


    柳暗花未明,撥雲不見日。


    他撐不下去了。


    死其實並不可怕,身為棺材匠,他見過太多的死人了。


    死了就如同睡著了一般。


    他現在之所以惆悵,是因為他發現,他死了之後,竟然連一個給他下葬安魂的人都沒有。


    自從他爹死後,他就孑然一人,一直沒有娶老婆。


    “要不,留下遺言,讓林小師傅幫忙收拾後事?”


    李壽君想到,這世界唯一還算關心他的,就撿金鋪那個撿骨人了。


    之前不但請他吃涼粉,還請他喝酒。


    李壽君拿出紙筆,開始研墨,準備寫一封遺囑給林煞。


    一般的窮苦人家,都不會有墨水,李壽君之所以有墨水,不是因為他喜歡識文寫字,而是做棺材的時候,需要用上墨水打線。


    “李老頭,最近可還好?”


    墨才磨了一半,還未開始動筆,這時候,棺材鋪外麵傳來林煞的聲音。


    李壽君抬頭看去,隻見林煞提著兩壺客族米酒滿臉笑意走了進來。


    “喲,李老頭,怎麽那麽有閑情雅致,還舞文弄墨呢!”


    林煞如此打趣,讓李壽君有些不好意思。


    “我就沒事的時候,閑著隨便瞎寫幾個字,練練筆……你來找我做什麽?”


    李壽君苦笑著解釋,掩飾他內心的真實想法。


    不知為何,林煞一來,他心中尋死的想法,就削減了大半。


    林煞將兩壺酒往桌麵上一放:


    “這不明擺著嗎?還能找你做什麽?喝酒!”


    “你一壺我一壺,別拿碗出來了,洗碗麻煩,咱就整壺喝,整壺喝才夠氣派!”


    說話間,林煞已經將兩壺酒打開,遞給李壽君一壺。


    李壽君接過酒壺之後,眼眶裏忍不住泛起濕潤的血絲,幹澀的眼淚在打轉,不過他強忍著沒有讓那該死的淚水流出來。


    “林小師傅,這世上,就你對我最好了,我原以為你是來追債的,沒想到……”


    “錢財乃是身外之物,你欠我那五兩銀子,等你有錢再還,沒錢不還,那也沒關係,我借給你的時候,就沒打算要迴來,不說這些,喝!”


    李壽君用破舊的袖手擦了一下眼睛,舉起酒壺:


    “林小師傅,我敬你!”


    說罷,就仰天豪飲,咕嚕咕嚕,一口就喝了大半壺。


    酒過三巡後,林煞這才問李壽君:


    “李老頭,問你一個問題,如果突然有一天,你一下子擁有了很多錢,就比如擁有錢家那麽多的家產,你會怎麽花這些錢?”


    李壽君不假思索:


    “那我肯定要送一半給林小師傅你!”


    林煞笑道:


    “你這心意我領了,但是給錢我沒用,這世間有千千萬萬像你我一樣的底層窮苦之人,他們才是最需要幫助的。”


    李壽君就說:


    “那我就將錢都分給他們,讓他們也過上好日子,而我自己,隻要能溫飽,其實就可以了,我窮慣了,錢太多了反而不知道怎麽花。”


    林煞卻搖搖頭:


    “你發錢給他們,救得了他們一時,卻救不了他們一世,他們錢花完之後,該窮的還是得窮,該苦的還是得苦。”


    李壽君眉頭一皺:


    “那該如何是好?”


    林煞就說:


    “你應該把錢用於經營,把生意做大,創造就業,如此才能解決他們的生計問題,保證他們不落入貧窮的泥沼,不過這也有一個前提,那就是你要有良心,不能往死裏壓榨他們的勞動力。”


    “萬惡的資本家,和良心的實業家,其實隻是一念之差而已”


    李壽君不明所以:


    “什麽是萬惡的資本家?什麽是良心的實業家?”


    林煞笑笑,這才想起,此時大京朝內,應該還沒有“資本”的概念。


    就算有了,貧窮且孤陋寡聞的李壽君,也應該沒有聽說過。


    “你現在不需要問那麽多,你隻需要記住我這些話,以後你就會明白。”


    李壽君被林煞這些話搞得有些糊塗了,他覺得他這輩子都不可能成為一個富人,他就一個棺材匠,忙活大半輩子積攢的幾十兩銀子,還被錢家老爺子給一下子全坑了過去。


    不過他還是說:


    “好,那我記住林小師傅你這些話了。”


    林煞見李壽君如此迴答,滿意點頭。


    其實他剛才說那麽多,都是在試探李壽君而已。


    如果李壽君說他有錢了,就吃喝嫖賭,就做第二個錢大鄉紳,那林煞會立即就改變注意,不讓李壽君來做這個“換命人”。


    現在李壽君這麽說,那他就放心了。


    “我這有一個機會,可以讓你獲得家財萬貫,搖身一變,對錢家取而代之,就不知道你願不願意試一試……”


    李壽君聞言,當即麵色大驚。


    原本已經七分醉的他,瞬間清醒了許多。


    “林小師傅,你不是在和我開玩笑吧?”


    林煞笑道:


    “你看我像是開玩笑的樣子嗎?”


    ……


    第二天,林煞如約將“得道高人”帶到了錢家大院。


    這“得道高人”,經過一番精心的化妝打扮之後,已經沒有了半點張之玄的模樣。


    反倒像是個邋遢肮髒的臭乞丐。


    “錢公子,這位就是我說的得道高人,他的道號叫‘苦玄’。”


    林煞將苦玄大師介紹給錢之孝,然後又對苦玄大師說:


    “苦玄大師,這位就是需要借命的人,他是錢家家主,錢之孝。”


    苦玄大師雖然肮髒邋遢,但是氣場很大,他麵無表情:


    “身中屍毒,除了借命能救你之外,確實已經別無他法。”


    “隻是,借命之術,代價極大,你確定真要借命?”


    錢之孝連忙點頭如倒算:


    “借,我借,就算是再大的代價,我也願意借!”


    苦玄大師問:


    “就算用你錢家的全部財產,你也願意?”


    錢之孝猶豫了一下,隨即咬牙道:


    “願意,我願意!隻要能活下去,我什麽都願意!”


    苦玄大師就說:


    “那好,那貧道這就給你設壇做法!”


    苦玄大師設下法壇,一番極其高深炫酷的做法,讓錢之孝看得眼花繚亂,大為震驚,越發確定眼前這個苦玄大師,有一定的真材實料。


    苦玄大師做完法之後,轉身對錢之孝說:


    “今晚子時,你從白喜街往東走九百步,九百步之後,第一眼見到的人,無論是男是女,無論貧窮富貴,他就是借命給你的那個人。”


    “你在這字據上簽字畫押,承諾將家裏的所有財產都贈送給他,並且永不追迴,讓他簽字畫押,讓他承諾,他借給你的命,也永不追迴。”


    “如此,有契約憑證,便可永保你平安,活到耄耋之年,不在話下。”


    “否則的話,等哪天他突然後悔了,把命收迴去了,你必死無疑。”


    “切記,借命之後,你不可反悔,若是反悔,想強行把錢要迴來,那你會死無葬身之地。”


    錢之孝看著苦玄大師拿出來的字據,隻見上麵寫滿各種高深詭異的符文,充斥著深奧玄妙的道法真元。


    這借命契約,沉重如鐵。


    他拿起筆,手微微顫抖著。


    最終一咬牙,還是在上麵寫下了自己的名字。


    多年前李九官向錢敬豐借命的那一幕,如今到了他們的子孫輩,再一次上演。


    命運的輪迴,幾十年的歲月裏頭悄無聲息轉了一圈,然後又迴來了。


    隻不過,這一次,借命的不是李家,而是錢家。


    因果咒,將錢、李二家原本已經顛倒的因果,再次顛倒過來,迴歸原本的狀態。


    都是騙局,但又不僅僅是騙局。


    更是一種因果的輪迴。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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