過了好一會兒,李壽君這才滿臉虛汗走迴來。


    他拉得都快虛脫了。


    “咋迴事啊,最近老是拉肚子!”


    李壽君眼神帶著異樣,看了看林煞。


    林煞當即滿臉無辜:


    “李老頭,你別這樣看我,無論是上次的涼粉,還是這次的米酒,我都沒動手腳,我和你無冤無仇,我幹嘛給你下藥?再說了,這酒我不也喝了嗎?我沒鬧肚子,就你鬧肚子而已!明顯就是你自己腸胃不好!”


    “你看,你去如廁的時候,我自己已經喝完一瓶了,我現在依舊好好的!”


    林煞將原本裝黑狗血的那空酒瓶,在李壽君麵前晃了晃。


    這酒瓶他已經清洗幹淨,看不到一絲黑狗血的痕跡。


    李壽君不好再說什麽,不過這酒他是沒法繼續喝了。


    “那你自己喝吧,我得給棺材上漆了。”


    林煞就說:


    “我來幫你一起上漆,剛說好的,你陪我喝酒,我幫你上漆,君子一言,駟馬難追!”


    林煞主動去幫李壽君把油漆攪拌得更加均勻。


    李壽君見林煞這麽積極主動,也就不再怨恨林煞:


    “你小子倒是挺守信用的!”


    “是個值得結交的年輕人!”


    “哎喲,不行,我又要拉了……你先幹活,把朱漆給我攪拌均勻點,我等會兒再來教你怎麽刷!”


    李壽君連忙捂著屁眼離開。


    ……


    林煞幫李壽君刷完一整個楠木大棺材的油漆,已是日落時分。


    李壽君要留他下來吃晚飯,被他婉拒了。


    他在街上買了一隻白切雞,然後打道迴府。


    他可沒忘記,出門的時候答應過小黑狗徐坤,要給它買雞肉吃!


    也是該給徐坤補補了,剛放了它那麽多血,若是讓它落得個貧血的後遺症,那以後要抽它的黑狗血來用,可就沒那麽容易了。


    林煞心想,這麽肥美的雞,想必徐坤應該很喜歡吃吧。


    可他剛迴到撿金鋪,卻發現,店鋪裏坐著一個客人。


    已經等候他多時。


    此人三十歲左右,胡子刮得很幹淨,金錢鼠尾留得很長,麵容白皙,神情冷清,眉宇陰柔,舉手投足間,帶著一股女人的嫵媚氣息。


    他頭戴一頂“馬聚源”的金邊瓜皮帽,身穿一襲“瑞蚨祥”的藏青鎏銀蠶絲大蟒袍,大拇指上戴著一個“綺羅玉”的墨綠大扳指。


    所謂的“馬聚源”、“瑞蚨祥”、“綺羅玉”,都是大京朝當下的奢侈品牌,這幾個店所售服飾、服裝、珠寶等物品,價格昂貴無比,動輒幾十兩銀子起步,堪比林煞前世所在的那個世界的古馳、愛馬仕等奢侈品牌。


    就這穿著打扮而言,一看就是不缺錢銀的主兒。


    林煞以為他是個大富人家的子弟,又或者是某個宮裏出來的掌權大太監。


    然而,林煞上前去客氣詢問,卻發現,他全猜錯了。


    “鄙人名叫何坤,是翠春樓的十二管事之一,翠春樓頭牌晴兒就是鄙人一手帶出來的!”


    何坤在自我介紹的時候,還不忘把晴兒帶上,好給自己臉上添光。


    可實際上,說好聽點他叫“管事”,說難聽點他就叫“龜奴”。


    他隻不過是晴兒手底下一個唿之則來,揮之則去的跑腿下人而已。


    而且晴兒其實也並不是什麽光彩照人的女人,翠春樓的頭牌,終究不過是一隻雞而已。


    不過他確實可以因為晴兒而感到驕傲,他原本是一個“無田無屋無戶籍”的三無窮人,比珠江飄蕩的那些“疍家人”還要悲慘,淪落到青樓做龜奴才勉強混個溫飽。


    如果不是晴兒給他機會,他現在可能還是翠春樓裏最底層的龜奴,平日裏隻能負責給青樓女子端屎端尿,連和正常的客人說句話的機會都沒有,更別說接觸到秦金玉、錢三守這樣的大富豪、大鄉紳,並且從他們身上賺錢。


    “原來是何公子!幸會幸會!”


    林煞拱手行禮,擺出客氣的笑容。


    心想又是一隻坤。


    林煞之前雖未見過何坤,但是卻對何坤有點印象。


    這何坤不是什麽好東西,秦金玉的老母親之所以屍變,就是因為被何坤給忽悠了。


    何坤給秦金玉介紹一個不靠譜的地理先生,讓秦金玉把自己的老母親葬在了一個“前不見風,後不見水”的棺葬兇地。


    這種做法,十分歹毒!


    “藥理不明,僅殺一人,地理不明,殺人全家”,這可不是鬧著玩的。


    不過就算知道何坤的蔫壞為人,林煞依舊客氣接待。


    來者是客。


    既然有生意來了,那就沒有不做的道理。


    “請問何公子光臨本店,是想要給誰撿骨呢?”


    林煞給何坤倒了一杯茶水,還主動拿出剛買的白切雞來,問他吃不吃。


    林煞心想,徐坤喜歡吃的,想必何坤應該也喜歡吃吧,畢竟都是坤。


    果然,何坤拿起了個雞腿,斯斯文文地啃了起來,陰柔的表情透露著嚴肅:


    “我要給我爹撿骨。”


    林煞點了點頭:


    “哦哦,原來是令尊啊。”


    “請問令尊的祥塚在何處?”


    何坤卻沒有迴答林煞這個問題,而是先問價:


    “在你這邊撿骨,需要多少蔭金?”


    何坤現在雖然已經成了半個有錢人,但是他窮怕了,所以對今錢比較斤斤計較。


    就比如他以前沒怎麽吃過雞肉,所以現在白切雞擺在他麵前,讓他很難拒絕。


    “別處都要一百文錢以上,我這五十文錢即可。”


    林煞以為他的價格已經足夠低,不曾想何坤卻伸出三根滿是肥油的手指:


    “三十文錢可以嗎?”


    林煞當即愣住了。


    愣了足足三秒。


    不是,我滴坤哥,你都穿“瑞蚨祥”,戴“綺羅玉”了,五十文錢一次的撿骨儀式,你他媽還要給我砍價,而且一開口就砍骨折價?


    “嗬嗬,何公子,您把價格壓得這麽低,這生意恐怕做不了啊,三十文錢也就夠我吃一籠錢記客棧的肉包子而已!”


    雖然林煞開墳撿骨不是奔著賺錢去的,但是何坤這麽摳門,那他可不能讓他輕易得逞。


    “要不,您去別家店看看?”


    林煞做出了送客的動作。


    然後將另一個白切雞退,扔給地上的徐坤吃。


    何坤原本想連另一個雞腿也吃了的,隻可惜他慢了一步。


    他賴著不走,他早去別的撿金店看過了,別的撿金店都要一百文錢起步,經驗豐富的老師傅還開口要價三百文錢。


    目前看來,就林煞這的價格最便宜。


    “四十文錢。”


    何坤討價還價,在原來伸出三個指頭的基礎上,加多了一個指頭。


    “四十八!你發我也發!”


    林煞做出了他的讓步。


    “四十五!不能再高了!”


    何坤37度的嘴巴,吐出冷冰冰的話:


    “我真沒錢,再高我就出不起了。”


    林煞嘴角微微一抽。


    他感覺何坤在他麵前裝逼,而且還證據十足。


    你一身名牌服飾跟我說沒錢?


    這和前世那些住著大房子卻說自己是貧困戶的馬戶有什麽區別?


    還要不要點逼臉?


    這也太摳了吧!


    簡直比女人還斤斤計較!


    不過,林煞懶得和他浪費口水:


    “成成成,那就四十五文錢吧!”


    反正他開墳撿骨不是為了賺錢,最近又沒什麽生意,就當是做好事積功德好了。


    何坤見林煞妥協,陰柔的臉露出勝利的笑容:


    “行,那這麽說定了。”


    “我先給你十文錢定金,剩餘的三十五文錢,事成之後再結算。”


    說著,他拿出了他那價值十兩銀子的高端絲綢手帕,擦了擦手上的雞油,然後掏出十文錢放桌麵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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