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歡迎光臨。」


    居酒屋門上的木鈴響起時,夏荳蔻帶著笑意迎上前去。


    推門而入的是個身著黑色馬球衫,留著利落短發、輪廓極深的年輕男子。


    這是他本周第三次來居酒屋了吧!夏荳蔻在心裏忖道。


    「一個人嗎?這邊請。」夏荳蔻招唿道。


    年輕男子與她對望一眼後,隨著她的引導坐進一張兩人方桌。


    夏荳蔻放下菜單,替他倒了杯玄米茶,又端來一盤小菜放在桌上。


    「這是今日招待的小菜海蜇皮,加了陳年米醋下去醃製,口感很好。喜歡吃的話,待會還可以再幫您送上一碟喔。」夏荳蔻笑著說道,一口雪白編貝在年輕臉龐若隱若現著。


    男人點點頭,很快地將菜單翻閱過一迴。


    此時,店門口的木鈴再度響起。


    「您先慢慢看,我一會兒就過來幫您點餐。」夏荳蔻轉身迎接另一組客人,聲音溫潤地喚道:「丁伯伯,晚安。三加一嗎?幫你們安排在冷氣比較不強的地方,好不好?」


    夜博宇抬頭看著夏荳蔻再次利落地為熟客送上小菜、玄米茶和菜單。


    這間居酒屋位於社區巷弄內,若不是熟門熟路的客人,不會走進來。而初次進來的客人,也很容易被料理台後頭的板前長那副拒人於千裏之外的冷漠給嚇到。幸好,這間居酒屋有夏荳蔻,她讓一切都變溫暖了。他發現隻要客人一進門,她總是能立刻作出對客人最好的選擇。


    記得他的繼母章阿姨告訴過他,夏荳蔻才十八歲吧!一個才十八歲的女孩便能用她的明亮笑容,改變一間居酒屋的氣氛,實在不簡單。


    夏荳蔻端起托盤走向料理台,夜博宇望著她的背影,腦中卻還是清楚地浮現她的長相——


    她有一張幹幹淨淨的鵝蛋臉,一對澄亮且黑白分明的杏眸,深褐色長發總是整齊地在腦後紮成馬尾。她具備了所有清秀佳人該具備的條件,卻有著年輕女孩少有的察言觀色能力。


    夏荳蔻感覺到身後的視線,她不經意地迴頭對上男子的視線。


    「丁伯伯,你們慢慢看菜單,我先幫客人點餐喔。」夏荳蔻對老客人說完,走迴年輕男子麵前。


    看他手邊的菜單早已合起,她直覺便問道:「需要幫您介紹嗎?」見他點頭,她先送上一個笑容,才又繼續說道:「今天的竹筴魚很新鮮,建議您可以來一份握壽司。海鱺也很鮮美,稍微炭烤一下,口感就很好。」


    「妳推薦的各來一份。」夜博宇說道。


    「那還要一份馬鈴薯……」她記得他前兩次都點了這道菜。


    「一份馬鈴薯燉肉。」


    兩人同時說道。


    「這道菜很有日本媽媽的味道,我也很喜歡喔。」夏荳蔻先笑了,在點餐單上寫著菜名。「再幫您加一份炒山蘇,好嗎?吃點青菜對shen體好。」


    「好。」夜博宇點頭。


    「需要清酒嗎?」她又問。


    「和上次一樣。」他看著她的眼睛,想知道她是否當真記得每個客人的喜好。


    「溫的月桂冠嗎?」她麵不改色地接下挑戰。


    「對。」他唇角讚許地微揚。


    「請您稍候。」


    夏荳蔻將菜單送到料理台給爸爸,轉身將酒瓶放入溫酒器後,又跑去幫丁伯伯點餐。


    之後,她有了幾分鍾空檔,目光又忍不住朝年輕男人瞄去。


    店裏的客人多半是四十多歲以上的男子,即便不乏有錢老板,但是年輕男子散發的貴氣與漠然氣質,還是跟大家格格不入。


    她覺得他最與眾不同之處是他的領導者氣勢,因為這種氣勢很少出現在這麽年輕的臉孔上頭。因此,也就分外引人注目。


    不過,對於年輕男子無視於他人的目光,仍然每周來三次,自顧自地吃得怡然自得、毫無局促感一事,也讓她覺得挺佩服。


    「上菜。」夏雄在料理台後低喝了一聲。


    「是!」夏荳蔻馬上斂起心神,走迴料理台前端菜。


    開門做生意,什麽人沒看過呢,她幹麽對他這麽好奇?沒人規定年輕男人不可以來居酒屋啊。


    就像他們居酒屋雖然深居陋巷,不是也有很多大老板開著奔馳車、穿著短褲來捧老爸的場嗎?


    「您的生魚片,請慢用。」夏荳蔻將東西端到年輕男人桌上,盈盈一笑之後又開始招唿新進客人。


    「歡迎光臨。啊……外頭下雨了嗎?您先請坐,喝點熱茶,我拿條幹淨毛巾給您擦shen體。」


    夜博宇看著夏荳蔻,胸口無預警地一窒。


    她是那麽自然而然地關心著客人,好似他們全都是她的家人一般。


    在他成長過程中,因為媽媽早逝,所以他對於被家人噓寒問暖的這一部分,一直感到陌生。


    畢竟,爸爸和他新娶半年的繼母章阿姨,都是那種工作能力出色,卻不會在親情上多下功夫的人。


    也許,這就是他來過這間居酒屋一次之後,便忍不住一來再來的原因吧。


    夜博宇看著端著溫酒送來給他的夏荳蔻,覺得酒還未入口,便開始麵紅耳熱了起來。


    他低頭挾起最後一塊生魚片入口,再抬頭時已是平素冷凜姿態。


    「請慢用。」夏荳蔻擺下溫酒,收起空盤,走了兩步之後,又迴頭問道:「不好意思,先生貴姓?」


    「我姓夜。」


    「葉先生,請慢用。如果還要吃海蜇皮,再叫我喔。」夏荳蔻一笑,再度轉身。


    夜博宇倒了一杯溫酒,入口的微辣,讓他心跳微微地加速著。


    她長相清秀,不是驚天動地的大美女,可她眼底眉梢的溫柔,以及一種屬於家庭的溫暖神態,對了他的胃口。


    這是交過幾個女友、向來也頗有女人緣的他,從不曾經曆過的特殊心情。


    ★


    夏荳蔻當然知道人生無常,但她和所有人一樣,覺得「無常」這件事不會發生在自己身上。


    因此,當「無常」突然現身時,她啞口無言,什麽反應都做不出來。


    十天前的淩晨三點,爸爸關上店門準備離開時,被一輛酒醉駕駛的車子撞個正著,當場就離開人世。


    夏荳蔻不知道她是怎麽度過這十天的。


    鄰居、朋友及店裏熟客全都一擁而上,熱心地想幫忙她處理後事。


    原本還在美國陪著繼父談生意的媽媽匆忙趕了迴來,還交代她的秘書包辦了所有喪葬費用。今天的告別式,媽媽也坐在最前麵。


    然後——


    告別式完畢,爸爸的骨灰被送進靈骨塔,一切結束。


    夏荳蔻迴到家裏,一個人坐在客廳,看著這間住了十年的公寓,蒼白小臉像個木頭娃娃似的沒有任何表情。


    爸爸不在了,居酒屋也該關門了。


    幾個月前,她為了晚上可以繼續在爸的居酒屋幫忙,所以選擇了離家最近的一所大學,誰知道……誰知道……


    夏荳蔻看著頻頻顫抖的手,她用力互扣雙手,全身卻還是不停地打著哆嗦。


    隻剩她一個人了。


    爸媽十二年前離婚後,她就和爸爸相依為命。爸爸是孤兒,他們原就沒有其它親戚,但他們父女至少還有彼此。


    現在,爸爸走了。而媽媽也已經在九個月前再婚,對方是個有名的企業家,她雖沒見過對方,卻覺得對方應該不會希望有個拖油瓶入住。


    告別式後,媽媽似乎說了些什麽。夏荳蔻揪著頭發,努力地想了半天,卻隻勉強想起媽媽說她下午有一場很大的簽約什麽的……


    所以,她現在才會一個人坐在這裏。


    「十八歲是大人了,要勇敢堅強。」夏荳蔻喃喃地說道,淚水卻在同時滑出眼眶。


    這是今年她生日時,爸爸告訴她的話。


    夏荳蔻蜷起身子,抱住雙膝,突然哇地一聲大哭了起來。


    「爸爸……」


    這是今日她第一次哭出聲。


    白天,她裝得很鎮定,好像她已經是個真正的大人,可以撐起這一切了。其實,她隻是假裝自己在參加別人的喪禮,一直不敢去想爸爸已經離開的事實。


    哭到再也流不出眼淚後,夏荳蔻呆呆地坐在原地,然後突然跳起身,拖著虛弱身子歪歪斜斜地走到廚房,從烘碗機裏找出那個印著許多紅心的馬克杯,用力地抱在懷裏。


    這是十八歲生日那天,爸爸送給她的杯子。


    她不知道爸爸為什麽心血來潮送了她這個,但這是爸爸唯一送過她的禮物。


    她眼眶一熱,以為流不出淚的眼睛又開始濕潤。


    叮當、叮當——


    門鈴聲響起,夏荳蔻放下杯子,彈跳起身,飛快地衝向門口。


    手握上門把的那一刻,她才突然想起——


    爸爸不會迴家了。


    爸爸現在安靜地待在骨灰壇裏。


    叮當、叮當——


    夏荳蔻頹下肩,拉開大門——


    夜博宇看著她哭得紅腫的雙眼及滿是淚痕的臉,他心窩頓時一疼。


    他掏出手帕遞給她。


    夏荳蔻揪著手帕,看著這個後來一周來店裏五次的常客葉先生,腦子頓時打了結,什麽話都說不出口。


    早上的告別式,年輕的葉先生似乎也來了,店裏很多常客也都來了,為的就是送爸爸最後一程。


    但,他現在來這裏做什麽?


    夜博宇看著她失魂的神態,心頭一擰,粗聲說道:「妳媽媽要我來看看妳,她打了妳手機好幾次,都沒人接。」


    「手機?」夏荳蔻蹙起眉,根本不知道手機現在在哪裏。


    「會不會在包包裏?」他指指一個被扔在沙發上的背包,仍然皺著眉,覺得她這個樣子根本不適合一個人待在家裏。


    「喔。」她木然地走迴屋內。


    夜博宇隨之入內,以命令口氣說道:「妳一個人住,要小心一點。」


    「是啊,現在是一個人住了……」她喃喃自語著,在眼淚滑出眼眶之際,用手帕接住淚水。


    不想讓別人看到淚水,她走迴沙發邊從包包裏找出手機。


    媽媽至少打了五通電話。她聽了留言,媽媽說會叫她的繼子夜博宇來接她。


    繼子?對啊!媽媽說過,她再婚的對象也有個孩子。


    還有,葉先生怎麽會認識她媽媽?除非……


    「你是夜博宇?」夏荳蔻不能置信地迴頭。


    「對。」夜博宇走到她身邊,很想拍拍她肩膀,卻知道自己還沒有這個資格。


    「我一直以為你姓『葉』,電影『葉問』的葉。」夏荳蔻喃喃自語著,對於他竟和自己有姻親關係一事,感到很奇怪。


    「阿姨要我帶妳迴家。」夜博宇說道。


    家?她的家就在這裏啊。


    夏荳蔻茫然地看著他,好一會兒才想起自己應該要開口迴話。


    「請你告訴我媽媽,說我一個人在家沒問題的。」她說。


    「依妳目前的精神狀況,我認為妳今晚根本不適合一個人待在家裏。」他板著臉,語氣嚴肅地說道。


    夏荳蔻看著他堅決的神態,心裏好像有些事情想問他,也覺得似乎應該和他爭論些什麽,可她現在腦袋裏混沌一片,隻能怔怔地看著夜博宇——


    他像座小山一樣地站在那裏,表情是那麽沈穩,好像什麽事都可以替她扛起來一樣,好像她爸爸……


    「我……我去拿衣服。」夏荳蔻趕在眼淚奪眶而出之前,驀地迴頭走向房間。


    暫時先離開也好,免得她待在這間屋子裏,就是忍不住會睹物思人。


    夜博宇看著她的背影消失之後,他轉身打量這個十五、六坪的公寓——


    幾份報紙和一個馬克杯擺在茶幾上,男人的外套擱在椅背上。


    餐桌上放著一盒鐵盒喜餅,一袋用橡皮筋束起的瓜子,擱在一組泡茶器旁邊。這樣尋常的景象讓人有種錯覺,覺得這個家好像還在正常運作一樣。


    夜博宇想起今天在告別式時,夏荳蔻那雙無神的眼,他深吸了一口氣,知道自己對她的關心超出太多了。


    可他忍不住。


    在居酒屋看了她那麽久,知道她和父親之間的默契。她如今的痛,應該就像是被剝去了一層皮吧。


    幸好他們以後要住在一塊兒,他就可以順理成章地關心她、照顧她了。


    遇見她之前,他覺得「一見鍾情」隻是用來宣傳電影的屁話。沒想到,他一見到她,便被她的舉手投足給吸引,一下班就隻想著要見她一麵。這樣的衝動,早熟的他即便是在青春期也不曾經曆過,況且是如今已步入社會的他。


    夜博宇看著她擱在沙發上磨得發白的牛仔布包,剛毅眼裏有著連他自己都沒察覺的愛憐。


    十分鍾後,夏荳蔻提著一個小行李袋,走到他身邊。


    「我準備好了。」她說。


    他接過她輕得可以的小行李袋,黑眸定定地看著她憔悴臉孔。「還有什麽東西需要帶走嗎?」


    「隻有這個。」夏荳蔻拿起桌上的紅心馬克杯,緊緊地抱在懷裏,用顫抖的聲音說道:「我們可以走了。」


    夜博宇點頭,替她開了門、替她鎖了門,帶她坐進司機在外頭等待的奔馳320轎車裏,將她正式領進他的生活。


    ★


    對夏荳蔻來說,媽媽的新家大到不可思議,處處散發著昂貴而幹淨的味道。


    她踩在光潔的大理石地麵上,害怕自己會跌跤,走起路來也就分外地小心翼翼。


    屋子裏沒有一點人聲,尋常家裏該有的人氣,這裏都不具備。夏荳蔻握住雙臂,不自覺地咬住下唇。


    夜博宇低頭望著站在他身邊的嬌柔人兒,一股憐惜感油然而生。


    「我小時候常趁著所有人都不在時,穿著襪子在地板上頭假裝自己正在參加冬季奧運溜冰比賽。」夜博宇看著地板,突然出聲說道。


    夏荳蔻抬頭看他,完全沒法子想象眼前這個年紀雖然不過二十多歲,卻有種老成持重氣質的他,也有過這麽頑皮的童年。


    「你跌倒過嗎?」她低聲問道,還是不習慣這種有迴音的房子。


    「何止跌倒,還不小心撞倒花瓶,縫了十針。」他舉起右手手臂,讓她看著上頭的淺淺疤痕。


    「那你之後還溜冰嗎?」因為他的一番話,夏荳蔻的緊張稍緩。


    「沒溜了,否則現在可能已經是奧運金牌得主了。」夜博宇自嘲地說道。


    夏荳蔻勾起唇角,真沒想到這樣一個看似嚴肅的人竟然也會開玩笑,心裏的緊張不禁淡去了一些。


    可她還沒真的笑出來,屋裏寒氣卻讓她先打了個冷顫。


    「這屋裏建材用了很多石料,冬天會冷一些。」夜博宇脫下身上的羊毛開襟外套遞到她手裏。


    「謝謝。」夏荳蔻披上外套。


    夜博宇的體溫比羊毛更快沁入她的皮膚裏,她心裏一暖,身子發熱,腦子也開始慢慢運轉了。


    夏荳蔻仰望著他沈肅的臉孔,慶幸他之前便已是居酒屋常客了,否則她現在站在這間陌生的屋裏,無論如何都不會感到自在吧。


    「你來居酒屋吃飯之前,就知道我是誰了嗎?」她問。


    「是。章阿姨告訴過我關於妳和妳爸爸那間居酒屋的事情,那陣子又正巧看到一本雜誌寫了你們店裏的報導,剛好人也在附近,就走了進去。」他神色自若地說道。


    「我知道,那篇雜誌出刊後的半個月,我們生意好到不行,爸爸還因此歇業一個星期,因為他不喜歡無法應付的來客人潮。以後,凡是有記者想報導,都被我們婉拒了。」夏荳蔻因為想起過去,盈盈雙眼變得迷迷蒙蒙。


    「妳爸爸的人和他的料理一樣,很有個性。」


    「是啊。」夏荳蔻其實好想談爸爸,但她怕自己失控,所以不敢多說。「你來店裏時,為什麽不直接告訴我你的身分?」


    「我很喜歡那裏的氣氛和料理,如果我告訴妳我是誰,我就沒法子那麽自在地坐著,妳也沒法子把我當成一般客人招唿了,不是嗎?」夜博宇黑眸望著她,理直氣壯地說道。


    「話是沒錯,但是事後才被告知的感覺很不好,總覺得你像是來監視或觀察敵情一樣。」她輕聲說道。


    「我很自私,不想失去享受一頓美好料理的機會。對我來說,你們的居酒屋很有家的感覺。」他說。


    「因為那就是我和我爸的家。」她說,聲音卻不由自主地顫抖著。


    「妳會做料理嗎?」夜博宇怕她真的落淚,那他會兵敗如山倒,或者會不顧一切地擁她入懷,隻好急忙轉移了話題。


    「一般料理沒問題,但是手藝沒有我爸的一半好。」


    「想不想打工?」他說出了第一個閃入他腦中的念頭。


    她需要有事來分散喪父之痛,而他想和她有更多相處的時間。


    「打工?」她睜大眼,恍若他說的話是外星語。


    「我不喜歡吃外頭的東西,特別請個廚師配合我的作息,也有點過分。如果妳願意的話,我想請妳從下星期開始負責我的晚餐。反正,妳之後也會住在這裏。」夜博宇停頓了一下,又補充了一句。「當然,我會付妳薪水的。」


    「可是,我隻是臨時過來住幾天而已啊。」她說。


    「阿姨或是我爸,都不會讚成讓妳隻身住在外頭的。」他更不讚成,所以才會在他們討論這件事的時候,大力地推波助瀾。


    夏荳蔻皺起眉,有種未經同意就被強押上船的感覺。她知道自己才滿十八歲,但她不是孩子了,不能有自己的意見嗎?


    「妳想想看,妳爸爸會放心讓妳一個人住在那裏嗎?」夜博宇看出她眼裏的抗拒,直覺地便開口想說服她。


    夏荳蔻握緊拳頭,想到以後日子裏少了相依為命的爸爸,鼻尖又開始發酸。她別開頭,很快地說道:「『如果』我住在這裏,我就下廚,你付我食材的錢就好,不用付我薪水。」


    「付妳薪水,我才能點餐。」他挑眉,理所當然地說道。


    「你真的很喜歡我家的料理。」夏荳蔻輕笑出聲,腦中卻已經開始盤算起她可以做出的菜色了。


    她的料理是跟爸爸學的,是爸爸除了迴憶之外,留給她的最大資產了……


    「無庸置疑。」夜博宇盯著她唇邊的笑意,眼裏閃過一絲喜色。


    「荳荳,妳來了嗎?媽媽剛才在洗澡,現在才聽到妳的聲音。」穿著睡袍的章淑慧從二樓下來,叫著她的小名。


    「媽。」夏荳蔻輕喚了一聲。


    她的小名叫荳荳嗎?夜博宇想笑,覺得這名字倒是頗適合她不及一百六十公分的嬌小身材。


    「我先上樓,妳們好好聊。」夜博宇不想妨礙她們母女,對章阿姨點點頭之後便上了樓。


    「博宇,謝謝你幫我接荳荳來。」章淑慧說道。


    「不客氣。」夜博宇頭也不迴地說道。


    夏荳蔻看著他的背影,在心裏默默對他道謝。


    她想,如果她當真住進這個家,應該會有個好的開始吧。


    夜博宇雖然外表冷漠,可他對她似乎挺關心的,就像——


    家人一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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