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天,天一大早陳君儀就見王宮不斷有人進進出出,每個人的臉上都帶著驚慌的神色,他們不說話,隻是飛快地遊過去,海水的漣漪中沉默蔓延,氣氛壓抑。


    守職不是一個固定的位子,陳君儀現在執行的是巡邏崗,一路遊過來這樣的人沒有二十個也有十八。上次的事情已經是很久以前了,和她想象的一樣,統領那種高高在上的人物怎麽會注意到她這樣卑微的塵埃,隻怕那個人連她的臉都沒有記住。


    發生了什麽事情?難不成海洋生物暴亂?在這裏待這麽長時間很多事情她也跟著漸漸明了。這裏是深海,的確沒有喪屍,但不同的是有很多的海怪會攻擊他們。


    海洋中的生物迄今為止科學家們也不過探測出了一小部分,還有一大部分都是未知生物。能夠在壓強恐怖的海底深處存貨,那些東西可想而知都不是善茬。人魚也需要生存空間,為了這些生存空間他們不得不拓展海域,如此一來免不了和海怪們發生衝突。


    她努力豎起耳朵聽他們的對話,想從中找到一些有用的信息。


    “真的要殺死?”


    “可不是,就算是曾經萬人之上的輔政大臣又怎麽樣,最後還不是一死。”


    “統領大人是個什麽樣的人大家都知道,他還偏偏朝槍口上撞,不是自己找死是什麽。”


    “說起來好歹也是統領大人的親舅舅,說殺就殺,眼睛都不眨一下。”


    零零碎碎的消息拚湊起來,似乎金車統領的舅舅犯了什麽事情,統領不顧念親情要殺掉他。什麽樣的事兒連自己的親舅舅都要殺?


    陳君儀眼珠子轉了轉,暗中運氣凝結於胸口,“噗通”一聲栽倒在地。


    聽見動靜的巡邏侍衛們扭頭遊過來,隻看見地上的女性臉色發青一動不動。他們大驚失色,趕緊招唿著給送到了王宮中的醫院。


    一路上陳君儀假裝昏迷任由他們抱著自己遊動,到了醫院醫生檢查也沒有檢查出什麽毛病。因為正是職守時間,侍衛長他們隻是把她送過來就離開了,他們相信醫院能夠很好的照顧她。


    “奇怪,分明沒事。”醫生百思不得其解,暗暗納悶兒。


    床榻上的女孩兒眼皮子動了動悠悠轉醒,虛弱地對著醫生到:“我怎麽會在這裏?我不是在職守嗎?”說著就要坐起身來。


    醫生讓她不要動:“你中途暈倒被侍衛隊送到醫院來,我是你的負責醫生。你這樣的狀況屬於身體虛弱勞累過度,以後多多注意休息。”


    勘察不出結果,醫生就給她隨意安了一條。總不能說他根本查不出來吧。反正到時候開的藥都是補藥,隻有好處沒有壞處。


    叮囑了兩句她讓陳君儀好好休息,陳君儀感激地再三道謝目送他離開。


    不愧是王宮中的醫院,所有病房都是豪華單人間,這也給陳君儀逃跑提供了大便利。掀開被子活動活動尾巴,她暗暗叫罵長期下去連走路都不會了。


    醫院不是監獄,逃出去不過是分分鍾的事情。身為一個侍衛隊員,沒有人比她更加了解各個隊伍巡邏的時間了,輕鬆避開隊伍她尾隨上一個大臣偷偷來到執行地點。


    帝國最高軍事法庭。


    理直氣壯跟著那人遊進來,門口的侍衛猶豫再三居然沒有敢阻攔,陳君儀小小驚訝片刻,立即慶幸地趕緊自己找了一個不起坐下。法庭麵積不大,裏頭坐的卻都是帝國軍政重要首腦。


    最高處的威嚴金座上一尊冰雪雕刻的人魚雙手交叉放在小腹,冰白色的瞳仁清冷,像是寒冬臘月中的冰棱,盯著你的時候,腳趾頭都疼的哆嗦。


    雖然早預料他可能會出席,親眼見到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縮縮脖子。陳君儀努力降低自己的存在感,這家夥眼睛毒辣的很,一不留神就可能被他發現。


    當初她在眾人麵前信誓旦旦要追他,這麽久過去了別說追了,就連麵兒都見不上。丫比死宅男都宅上三分。


    審判開始了。


    被告人席位上是個同樣俊美的中年男人,樣貌和他有幾分相似。陳君儀估摸著他就是那個“舅舅”。律師辯解的時候她才明白,原來是他在一次戰鬥中不聽從上級指揮,利用自己的權限私自行動,導致兩千戰士慘死。


    這件事和她沒有關係,這麽久以來陳君儀一直在搜索關於人魚的信息,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當然不會放過。審判一直進行,陳君儀努力從他們的話語中了解有用的信息。


    這樣重大的軍事法庭可不是隨隨便便就能進來的,今天也不知道走了什麽狗屎運。


    就在她仔細記憶的時候,忽然一道鋒利的視線迎麵紮過來,宛如實質的尖銳視線讓她的額頭的青筋跟著跳動了一下,強大的壓迫感迫使唿吸困難,冷汗順著發際流下。


    陳君儀沒敢抬頭,壓低腦袋不敢動彈一下,用膝蓋想都知道是誰,整個審判場除了那個人不可能有另外一個人注意到她,也不可能有另外一個人有他這樣強大危險的氣息。


    視線直勾勾粘在她身上就是不轉移開,陳君儀苦不堪言。一個本應該站崗的侍衛坐在軍事法庭上,傻子都知道有貓膩。不能被他看到臉,就算他心中有了猜測也不能被他看見臉!


    隻要沒有實質性的證據,陳君儀就能為自己開脫。


    所幸軍事法庭上有比陳君儀重要一百倍的事情,視線隻是盯著她看了幾分鍾就消失了。


    她捂住怦怦亂跳的心髒,這才敢偷偷瞟一眼那人,心中止不住的抱怨。全場上百人他怎麽都不看,就偏偏看見了她。


    卡瑞爾。波德奧斯。薩裏,人魚帝國尊稱統領。今天的軍事審判對他來說很重要,在場的每一個人都在國家有著重要的地位。他如同往常一樣將這些人一個個巡視一遍,沒想到發現了一處異樣。


    那個龜縮在角落裏,努力隱藏自己的纖細身體,看上去似乎是一個女性。不是因為對方女性的身份而懷疑,而是她鬼鬼祟祟的態度。


    實際上她隱蔽的很好,一般人不可能發現。正因為這樣他才覺得不對勁,對方隻是一個沒有異能力的普通人而已,為什麽會有如此強大的隱匿能力?


    他沒有覺得熟悉,陳君儀這種小角色不可能在他心中留下任何印記,長的再漂亮也沒有用,在卡瑞爾看來都是石頭。


    “拿下那個人。”他沒有張嘴,腦電波頻率直接傳輸進旁邊的侍衛官腦海中。侍衛官麵不改色,獵豹眼的眼準確無誤捕捉到角落裏的女性。


    “是,大人。”


    陳君儀眉頭皺起。她已經被發現了,雖然對方不大可能認出她,還是要謹慎行事。看了看周圍專心聽審判的人魚,她拍拍身邊的人魚,掛上甜美的笑容:“先生,我的發夾掉了,您能不能幫我找一下?”


    換成脾氣不好的理都不理她,正在傾聽軍事審判誰有空管她。不過這人顯然是個紳士,再說了對方又是個稀缺的女性,還是個美女,他寬容地笑笑彎腰一起尋找。


    “先生,你真是我見過最寬容的人!”她驚喜的眼中閃著明亮的星星,美的他差點兒頭暈:“我們分開找一下吧,你這邊我那邊。”


    人魚暈暈乎乎點點頭,順著她的手指頭方向尋找。


    一直鎖定她的侍衛官但見兩個黑乎乎的腦殼晃悠,時不時沉下去一下再上來,分不清到底哪個是那個女性。


    他焦急的時候,陳君儀已經順著椅子地下偷偷溜出來了。出了門她二話不說朝著醫院遊過去,病房的門依舊關著,看樣子中間這段時間沒有人進來過。


    她脫掉外衣換上病服躺到床上,靜靜等待著。


    “哢嚓。”


    沒過多久門把就送外頭被人扭開了,冷冽的氣息隨之湧進來。


    床上的女孩兒迷茫地睜開美眸,有些不知所措地望著湧進來的人群。其中很多是侍衛隊的人,也有她不認識的陌生人魚。


    “怎麽了?”女孩兒嚇了一跳,聲音帶著剛剛睡醒的沙啞,惺忪的眼睛睜大了一圈。


    “沒事。”侍衛長安慰地讓她繼續睡,“出了一點小小的事情,我們過來看看你。既然你沒事那就好好休息吧。”


    女孩兒乖巧點點頭,不安地望著他們。


    那些陌生的人魚微微欠身,二話不說又出去了,剛剛還冷氣逼人的屋子一下子又空蕩起來。門板關上的刹那,女孩兒唇角劃開一抹狡詐。


    “幾位也看見了,不是我們的人。這個姑娘雖說來的時間不長,但是人十分老實可靠,這一點大家都可以證明。你們要找的肯定不是她。”


    “我們清楚了。”陌生人魚們招唿所有人很快離開了。


    躺在床上,陳君儀整合了這段時間收集的信息。人魚比起人類來說,普遍等級高,不是他們等級提升的快,而是他們的起點高。


    資料上說人魚至少在幾百年前就發現了身體裏可以激發出異能力,之後的出生的後代也都是一出生就檢測,一旦有異能力帝國會給予重大培養。


    人類發現異能力不過才兩年,等於說所有人修煉的時間才兩年,人家都幾百年,每個都修煉了十幾年甚至更久,雙方之間有差距很正常。


    並且有一點很重要。人魚提升等級遠遠慢於人類。具體原因不知道,反正就是慢。


    計劃沒有成功病也不需要裝,陳君儀假意休息了半天就迴去了。


    “珊德羅小姐,請跟我們走一趟。”


    剛迴到侍衛隊就有一隊人麵無表情找到她。陳君儀愣了愣:“你們是什麽人?”


    當前一人出示了王宮中的拘捕令卡,冷冷重複了一遍:“請跟我們走一趟。”


    她眼角抽了抽,不是吧,那家夥還不肯放過她。本以為瞞過去,沒想到還是被發現了。不對啊,明明沒有看到她的臉他怎麽知道是她?


    硬著頭皮跟著他們走,身後的侍衛隊擔憂地望著她。


    王宮也分成了好多區域,中央正殿就是他辦公居住的地方,也是整個王宮中守衛最為森嚴防護最嚴密的地方,陳君儀來了幾十次都沒能溜進去。而現在,她就這麽光明正大的、一步一步進來了。


    巨大的房間裏頭隻有桌,簡單的不可思議,周圍空空蕩蕩莫名讓人後背發涼。


    書桌後麵正襟危坐一個冰雕的男人。


    那一瞬間,陳君儀還以為自己迴到了當初看見方嘯川的時候。他和方嘯川有很大的差別,方嘯川屬於典型的悶騷,外冷內賤,這個人是真正冷。就像山巔清冷的冰雪般,高高在上可望不可即,如果愛上這麽一個人,下場一定非常慘。


    他是一塊永遠暖不熱的石頭。


    冰白色的瞳仁涼涼盯著她。


    侍衛們都退下了,整個空空曠曠的屋子隻剩下他們兩個人。


    陳君儀恐懼地低下頭,戰戰兢兢:“統領大人。”


    遙遙遠遠的高坐上寂靜無聲,長時間的死寂使得空氣更加沉重,心理素質差點兒的都要尿褲子了。陳君儀雙腿打顫,軟的快成麵條了,終於“噗通”一下栽倒在地上。


    半晌,他終於開口了。這是陳君儀第一次聽見他的聲音,和那張絕世完美的臉一樣,清冷、淡漠、沒有絲毫起伏。


    “你混進來有什麽目的?”


    一刀見血。


    陳君儀詫異地瞪大眼睛,慌忙擺手:“我沒什麽目的。”


    他沒有再問,而是說了一句不想幹的話:“我名卡瑞爾。波德奧斯。薩裏。”陳君儀心中疑惑這不是人人都知道的東西嘛還說什麽,誰料他接下來的一句話讓她愣住了。


    “中文名字,趙景泰。”


    這句用的是普通話,標標準準,不錯一分一毫。


    她毛骨悚然,再次覺得自己似乎還是低估了這個恐怖的人。


    “你不是人魚,你是人類。”


    “……”


    陳君儀無法形容當時的感覺,隻覺得全身的汗毛隨著他的話瞬間炸起,瞳孔縮小了一圈。


    “曾經的我跟你一樣,在陸地上、在人類世界度過了五年。”他扔下了最後一個炸彈:“我的母親是個人類。”


    ……


    陳君儀揉揉發疼的腦袋,茫然望著四周景象。村莊、綠樹、藍天、土地……這是——陸地!她像被燒了尾巴的貓似的跳起來,高度警惕盯著四周風吹草動,半晌,空曠的土地上依舊隻有她一個人。


    沒有人類、沒有人魚、沒有喪屍。


    什麽都沒有。


    這是哪裏?她不是在海底王宮和那個統領趙景泰談判嗎,怎麽會突然到這個地方來?腦血管中炸裂的疼痛席卷頭顱,疼的她忍不住捂住腦袋痛苦呻吟起來。


    身上的衣服很陌生,顯然有人給她換了,魚尾也不見了,可是陳君儀腦海中完全沒有印象。難道是趙景泰把她打暈後扔到陸地上?


    總覺得有什麽地方不對勁,不對勁,很不對勁。


    活動活動腿,試圖走兩步,她差點栽倒在地上。太久沒有走路連帶著人類怎麽走路都忘記了,活動了好半晌她才能勉強走動。


    下海最主要的目的最終沒有解決,她還是不知道海洋生物暴動和人魚有沒有關係。在海底陳君儀已經盡可能的小心,她甚至不惜放棄異能力扮演成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人混進王宮,沒想到這樣居然也失敗,隻能是趙景泰就是個變態。


    罷了,留得青山在不怕沒柴燒,迴去把這次旅行整合成一本書,總有一天她還會再去的,隱藏在海底的神奇人魚帝國:亞特蘭蒂斯。


    按照陳君儀的推算,她離開銀星基地有兩三個月,當初什麽都沒說就離開,隻怕他們著急的不得了吧?心中愧疚她走的更快,摸索好這裏的地形後就立即迴去找他們。


    這裏是沿海一個偏僻的小村莊,人口稀少喪屍也被殺光光了。


    枯黃的草地踩上去哢嚓哢嚓作響,在唿唿的風聲中寂寥。偌大的荒村草原聽不到鳥叫,隻有一個纖細的人影慢慢行走,鬼片似的陰森。


    她很不安。總覺得有什麽不好的事情發生了。


    作為一個刀口上舔血的人,她的第六感異常敏銳。莫名其妙出海底的事情處處透著詭異,這個地方也古怪的很。她在銀星基地兩個月執行任務怎麽從來沒有見過這裏?


    當初來海底她把自己的能源絞刃放在了銀星基地一個安全的地方,猛然間背後空蕩很不適應。


    腳下的黃土地結結實實,不是海水中漂浮的無助。她一步一步慢慢行走,赤手空拳的女子孤身一人。


    “看,哪兒是不是有個人?”


    耳尖動了動,帶著驚奇的聲音從東南方37°以10分貝的音高傳進耳朵。


    茫然的臉轉過去,棕黑色的眼睛眺望他們。


    那是一輛車隊,不知道有多少人,聲音就是從裏麵傳來的。車輛距離她很遠,至少有兩千多米的距離。平時連鳥叫的聲音都有30—40分貝,可想而知10分貝的低音她都能聽清楚有多可怕。


    “咦,那女人似乎聽的見我們說話?”震驚的聲音再次傳來,是個女人。


    “別開玩笑,我們這麽低的聲音,四級異能者都不可能做到。”誇張的叫嚷是個男人。


    四級,陳君儀現在就是四級,四級高階。她一直在強行壓製等級提升,四級的耳力加上永生之神還有係統的加持,比正常等級高出很多。


    說來,她有很久沒和狗子說過話了,總覺得這兩三個月漫長的心焦。


    車輛朝著她行駛過來,陳君儀茫然望著他們,石頭似的一動不動。她的腦子還沒有從陣陣抽搐的疼痛中迴神,渾渾噩噩茫然不知所措。


    “是個普通人,沒有異能力。”


    車輛穩穩當當停在她麵前,跳下來三個人。兩個男人一個女人。


    幾人都十分年輕,二十多歲當是風華正茂。他們看清楚陳君儀的時候也吃驚的不得了:“你一個普通人是怎麽活下來的?”


    兩個男人不住地看她的臉,末世這種純天然美女太少見了,絕對是極品。就是……胸板有點平。


    女人見兩人的目光一直圍繞陳君儀,不由得心頭不爽,口氣也不善起來:“我們不會帶上你的,該幹嘛幹嘛去吧,最好死了那條心不要糾纏我們。”


    陳君儀莫名其妙,她說要他們帶上了嗎?說要糾纏了嗎?心頭對這個女人不喜,她還是客氣地詢問了一下:“請問現在是幾月?”


    人魚帝國的時間計算和陸地不一樣,她離開的時候陸地上是五月份,三個月過去了現在應該是八月份吧。


    女人滿臉毫不掩飾的厭惡:“找借口也找個有點智商的好吧,這樣的借口都說得出來我真佩服你。”


    兩個男人對她刻薄的語言不喜,責怪看了她一眼,對陳君儀熱情到:“今天是三月十七號。”


    驚雷轟隆炸響在她的腦海中,陳君儀傻眼了,不自覺拔高嗓音:“幾月?”


    “三月。”兩個男人奇怪重複。


    “三、三月?時光倒流了?”她不自覺喃喃自語,猛然想起來什麽時候驚叫:“現在是多少年份!”


    這迴是女人搶先迴答的,充滿了鄙夷:“裝的真像,2019年!”


    ------題外話------


    大半夜跑了一千多米才找到網吧上傳的文,我也是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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