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於過去的種種,朕會給你一個交代。”


    “對朕好一點,好不好?”


    她的態度讓我明白,她不在意我的交代,也不會對我好一點。


    行吧,既然如此。


    我管她會不會受傷?管她以後還能不能飛出皇宮?


    今日我隻想得到我要的人,對她做我想做的事。


    睡一個女人而已,至於我遲疑那麽多次?


    她可曾為我考慮過一次!


    然後她又提和親的事,說我會後悔。


    有什麽可後悔的?我早就說過,若是安槐人敢欺負皇姐,就出兵接她迴來。


    所以我當作沒聽見,一門心思做一個禽獸。


    可是她哭了。


    她一哭,我就又該死的心軟。


    和親怎麽了,做安槐的王後怎麽了,入宮這件事就叫人那麽痛苦嗎?


    待在我身邊也會那麽痛苦嗎?


    我心裏越舍不得她,嘴上越是惱火。


    她李代桃僵,替嫁去和親了。


    心裏有個聲音一直慫恿我:“去把她搶迴來。”


    可另一個聲音告訴我不可以。


    連年征戰之下,如今已沒有多少餘力與安槐交惡。


    要忍啊。


    等足夠國盛兵強,再發兵安槐把她接迴來。


    會有的。


    總會有這麽一天。


    ……


    可是幾封線報帶來的,是她死在左賢王手中的消息。


    我終於想到,她又何嚐不可憐。


    母親慘死,父親下獄,人人瞧不起她,唾棄她是罪臣閹人之女。


    她最痛苦的時候,我又何曾在她身邊,給過一句寬慰?


    我們分明對彼此的心結心知肚明,卻都不肯高抬貴手去解開。


    她一個人熬到如今,我亦然。


    我們故意冷待折磨彼此。


    可我是個男人,我怎麽同她這樣計較?我為什麽不肯退讓一步?


    我還沒來得及對她好啊。


    沒來得及讓她穿上她準備的嫁衣。


    沒來得及讓她看到江留洗脫罪名。


    沒來得及助她所有的大仇得報……


    我越想越痛,嘔出一口腥甜,眼前一黑,轟然倒地。


    ……


    我並沒有放棄追查她被害一事,追查的越深,其中蹊蹺便顯露得越多。


    終於我敢確定她沒死。


    可我找不到她。


    直到城中出了兩件事。


    一件是柳文煜莫名去羞辱張淑蘭,叫一個閨閣姑娘名聲盡毀。


    另一件,是張雲麾瘋了似的滿金陵找一個眉間畫鳳尾花的女子。


    我便猜測是她迴來了。


    沒有人比她更恨張雲麾和孫紅綾。


    她迴來金陵,不可能住在江留那裏,太過顯眼,那麽最有可能的,便是皇姐的府邸。


    果然,那一杯雨前龍井,便叫我確定她在。


    隻是那一扇櫃門,我終究沒勇氣打開。


    麵對她,我有什麽話可說?


    我怎樣解釋放任她去和親,沒有把她追迴來?


    她在花轎中可曾有一刻期盼過我?


    分明是我愧對,卻以威脅的口吻說出一些迫人的話。


    仿佛隻要她從櫃子裏主動出來,罵我一頓,我會立刻認錯,就算她給我台階下了。


    -


    我封張淑婷為貴妃,封孫紅綾為鎮國夫人。


    隻要她出現在我麵前,我就同她解釋為何這樣做。


    可她沒有來。


    我該料到她不會想要見我的。


    八日過去,我沉不住氣了。


    我搜了皇姐的府邸,又令皇姐迴宮小住。


    四年了,我做皇帝之後第一次碰酒,便是在芳菲殿中,在皇姐麵前,一杯又一杯。


    我知道我喝醉了是什麽德性。


    一定會服軟,一定會說出我以往不肯道出的真相,或許會叫皇姐動惻隱之心。


    醒來我便忘了,我到底說過什麽。


    隻看到身旁躺了個女人。


    那一刻我是覺得皇姐很煩,真的想把皇姐嫁到安槐去的。


    -


    好消息,十二弟成親了。


    壞消息,十二弟娶的是江清月。


    她若是說喜歡我十二弟,我便能確定她在說謊。


    可她說的是適合。


    叫我無話可說。


    至於十二弟,他要是對江清月沒點心思,絕不會冒險做這樣的事。


    人心果然是最難揣測的東西,這麽多年,我竟然毫無察覺。


    至於江清月。


    她說她從未愛過我。


    我根本不信。


    就像我愛她這一件事,她也心知肚明。


    -


    我一年難得過一次生辰,她卻要在我生辰之日幹一票大事。


    ……這樣的戲碼她安排的出來,我有些吃驚,吃驚之餘又有些心疼。


    我明白她為什麽這麽做。


    她要世人都知道張雲麾是畜生,要後世人都罵張雲麾是個畜生。


    她痛極了,恨極了,才會做到這等地步。


    可是一個張淑蘭出演,我覺得戲份不夠大。


    當事人若是貴妃張淑婷,加上又是我這位皇帝的生辰之日,才更加叫此事驚世駭俗。


    至於世人笑我被綠……


    這重要麽?


    在千秋殿上我望著十二弟身邊的她,一杯又一杯的烈酒下肚。


    我為她高興大仇即將得報,又無比慶幸她的守宮砂還在。


    要知道,張淑婷掀起她衣袖,我看到她守宮砂那一刻的心情難以比擬。


    我高興,太高興了。


    ……


    然後我喝醉了。


    一覺醒來,我知道她心願已經達到,很想親口問她一句歡喜不歡喜。


    卻得知宣王府的人給她買了避子藥。


    大概是她昨晚太高興,就和十二弟有了夫妻之實。


    我不知道我怎麽迴事。


    就是提不上勁,連奏折也不想看。


    下朝之後,枯坐了整整一日。


    ……


    她最終沒有喝下那碗避子湯,是江留想要外孫,她願意盡孝。


    所以她和十二弟有了孩子。


    如此也好,她本就應該嫁一個會對她好的男人,做一個相對自在的王妃,他們會生兒育女。


    我突然很想喝酒。


    罷了,我喝了酒就沒有理智,萬一衝去宣王府找她,就鬧得太難堪了。


    隻是多少有一些不甘心。


    ……


    她給剛出世孩子起的乳名叫粽子。


    真可笑,誰家孩子會叫粽子啊?


    ……


    粽子五個月大的時候,江清月帶著粽子離開了金陵城。


    說是十二弟不改舊德性,沉迷煙花柳巷,把她氣跑了。


    一個王爺,怎能如此荒唐!


    我把沈故召來乾元殿,叫他跪了八個時辰,然後問他:“你知道生孩子有多疼?要流多少血?”


    沈故不明所以的看著我。


    我道:“比你跪在這裏要痛苦萬倍。”


    沈故還是不太明白的樣子。


    我道:“她為你生孩子,那是鬼門關裏走一遭,你就這麽對她?”


    沈故一愣,繼而大笑。


    笑完了,他說:“是啊,她受了這麽多苦,孩子的爹就這麽對她。”


    我冷嗬,“你還記得你是粽子的爹。”


    沈故笑得眼底通紅。


    “這種事都能忘,有多蠢啊。”


    我一腳踹翻他:“你現在知道錯了,來得及嗎?你給她造成的傷害不可逆轉!就這麽管不住你下麵那東西?不如朕廢了你!”


    沈故被我踹倒在地上,也不爬起來,就是看著我笑,滿是譏諷的意味。


    我越發憤怒:“你究竟在笑什麽?”


    沈故搖搖頭,說:“我在想,等你想起來的那天有多好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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