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薇慢條斯理的咽下山雞肉,隻尷尬的一笑。


    昨晚亥時她有沒有偷情,沈霄再清楚不過,就看沈霄打算怎樣做了。


    柳卿姝眸中盡是訝異之色:“行宮中隻一處荷塘,便是在皇後寢殿之後,曹昭儀深夜裏去那裏做甚?”


    “皇後畢竟是嬪妾的表姐,嬪妾聽聞皇後在圍場上犯下大錯,嬪妾雖不知何故,卻想去勸解一二的,”曹昭儀從容作答,繼而語氣轉恨,似乎厭惡至極,“不曾想竟瞧見了那傷風敗俗的一幕!”


    柳卿姝不冷不淡的點破她:“昔日裏倒不見得你同皇後有什麽往來。”


    皇後與曹昭儀並無什麽姐妹情誼,這眾人都看在眼裏,算不得秘密。


    曹昭儀不再從中解釋,隻重重道:“不論嬪妾是何緣由去的那裏,存了什麽私心,辛婕妤與人私通是錚錚事實!”


    辛薇不作辯解,轉眸望向上座的皇帝,眸中羞憤難堪毫不掩飾。


    縱使心知此事的結果,可她到底當眾清白受辱,是不肯甘心的。


    沈霄嘴角一蹙,淡淡道:“荷塘寬廣,又是夜間,你如何確定你看到的是辛婕妤?”


    曹昭儀娓娓道來:“隔著一片荷塘嬪妾的確看不清,可嬪妾想著,這是皇上的行宮,怎能有男女相擁,興許是哪兩個不知死活的婢女和奴才私通了吧!”


    “嬪妾就待兩人分開之後尾隨女子,隨之來到了那女子的住處,發現竟是辛婕妤的屋子!”


    “甚至,私通的侍衛也跟了來,這迴我看得清清楚楚,那正是禦前帶刀侍衛馮誌。馮侍衛跟來是為了送辛婕妤一支海棠花!”


    一番點名道姓繪聲繪色的話畢,眾人相顧愕然。


    楚瑛驚懼的看向身側的辛薇,案桌擋著的手偷偷探過去扯了扯她的衣袖。


    是真的嗎?她用眼神問。


    辛薇無言以對,什麽話都沒說,隻是靜靜看著跪在殿中的曹昭儀,眼神複雜,飽含諸般情緒,無奈,可惜,卻沒有絲毫窘迫與畏懼。


    柳卿姝端坐,聲音四平八穩:“曹昭儀,事關辛婕妤的清白和性命,可不是你空口無憑就能汙蔑了去的。”


    曹昭儀眼神發狠,舉起三指:“嬪妾若所言不實,願遭天打雷劈,不得好死!”


    她一字一句極其用力,唯恐不能透露出她的真心實意,擲地有聲的尾音迴蕩在殿中。


    眾人見她如此起誓,不覺心中震撼激蕩。


    柳卿姝還欲開口,於昭儀在她身側低聲道:“她既然敢在如何場合揭發,想必已有萬全之策,娘娘何不再觀望一番。”


    如此境地,柳卿姝已不知該從何幫襯,隻見辛薇神色如常平靜,並無絲毫慌亂,柳卿姝也就稍稍安心,暫時止住了嘴。


    曹昭儀徐徐環顧四周,滿意於眾人驚愕的反應,然後往辛薇那裏看了一眼,鄭重道:“皇上若是不信,可以去搜,那株海棠正插在辛婕妤屋裏的瓷瓶中!”


    沈霄眸色淡漠,沒有任何語氣:“女子屋中插一株海棠再正常不過,如何能證實是情夫所贈?”


    曹昭儀道:“他們既然如此作為,必定還有其他蛛絲馬跡,皇上一搜便知!”


    殿中鴉雀無聲,靜得可以聽見遠處空山中鳥鳴,斷斷續續聲聲哀哀。


    柳卿姝從席間起身而出,盈盈拜倒在禦前,伏首道:“皇上,寢屋乃是女子私密之地,若遭此搜查,辛婕妤顏麵何存?今後如何自處?”


    辛薇心知無事,可仍然感激於柳卿姝的毅然出麵相護。


    這便是將門之女,義薄雲天,羸弱之身卻有自己的一番傲氣與孤勇,何曾輸於荀灌?


    曹昭儀眼波流轉:“柳妃娘娘何出此言,辛婕妤做出此等不清不白之事,難道任由皇上受其蒙騙不成?”


    柳卿姝剜她一眼,銳聲道:“今日我也隨口說你與人私通,那是否也能將你的屋子去搜上一搜!”


    “柳妃娘娘隻管去搜!嬪妾問心無愧!”曹昭儀大聲道。


    此時已陷入僵局,辛薇從席間盈盈走出,先向皇上叩首三拜,再對柳卿姝道:“多謝柳妃娘娘,嬪妾潔身自愛遭此汙蔑,情願被搜屋以證清白。若是行宮內搜不出什麽,湖光榭皇上也可派人仔仔細細的搜上一遍。”


    話畢,轉而對皇上道:“隻是嬪妾遭此冤屈,心中難免不懣,若還了嬪妾清白,還請皇上嚴懲汙蔑之人!”


    柳卿姝定定看了她一眼,心中明了。


    一直靜默看戲的宣王撚著酒杯,突兀出聲,語氣遲疑:“你是……辛婕妤?”


    辛薇不敢抬頭,恭謹道:“是。”


    宣王收迴探究的目光,轉而對皇帝說道:“不管結果如何,鬧了這一出究竟有失體麵,昭儀屬實有些莽撞。”


    後宮之事,本不該由宣王插嘴,可他插了這個嘴,皇帝也不會介懷。


    曹昭儀被宣王如此言說,臉色一陣紅一陣黑。


    將此事鬧到眾目睽睽之下的確莽撞,可唯有如此才能讓辛婕妤萬劫不複。且自湖心亭之後,她私底下再沒有見過皇上,隻能挑這場合,別無他法。


    沈霄涼聲道:“可以搜,如若搜不出什麽,後果曹昭儀自己擔著。”


    曹昭儀信誓旦旦:“如若搜不出什麽,嬪妾願承受任何刑罰!”


    等待搜尋結果的時辰尤其漫長。


    曹昭儀跪著的腰杆子筆直,一副誌在必得的模樣,時不時目光得意的瞥向辛薇。


    一柱香後,前去搜尋的侍衛去而複返,一名侍衛端著青瓷花樽入殿,花樽中插著一株垂絲海棠。另一名侍衛手中則是拿著一封信箋。


    曹昭儀凝眸看著那封信,嘴上大聲道:“皇上,這便是那侍衛贈給辛婕妤的那一株海棠!”


    是了,沈霄自然再清楚不過。因為這是他讓馮誌去送的。


    柳卿姝曬笑:“空口無憑,你說是便是了?這株海棠可以是辛婕妤自行采摘的,也可以是後宮姐妹們隨手相贈。”


    一直沉默不語的張昭儀出聲道:“自今意思和誰說,一片春心付海棠。嬪妾聽聞,民間男子常贈海棠花以訴不曾宣之於口的情意。”


    曹昭儀心知一株海棠成不了證據,她本就意不在此,指著另一位侍衛手中拿著的信箋,唯恐天下不亂的大聲問:“皇上,這是什麽!”


    “迴皇上,這是花樽中找出的信箋。”


    侍衛將信箋呈於皇上,沈霄打開一看,眸色深了幾許,轉手給身旁喜公公,“念。”


    喜公公一看,老臉昏紅,可皇上有命,不得不念。


    “白茅純束,有女如玉。舒而脫脫兮,無感我帨兮……”


    喜公公越念越小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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