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多久?”


    “不會太久。”


    辛薇啞然失笑。


    這就像哄孩子似的,沒有告訴她怎樣能得到,什麽時候才能得到,卻叫她不能胡來。


    可他所做的,與她想要的,或許方向一致,結果總有不同。


    “知道了。”她說。


    沈霄看她敷衍的神色有些語塞。


    明知道她不會聽,他又在囉嗦些什麽?


    她和皇姐的性子一樣,都倔得跟驢似的,脾氣又不大好。


    “沒什麽事的話,我先退下了。”辛薇道。


    沈霄想了想,道:“那夜湖心亭的事,你知道?”


    如今想來,出現的人是曹昭儀,恐怕不隻是為了戲耍他。她們早就想通過曹昭儀身上做文章。


    辛薇麵不改色道:“皇上說的是和曹昭儀在湖心亭相會一事麽?曹昭儀早已宣告六宮,後宮誰人不知皇上給了曹昭儀一件披風?”


    沈霄一愣:“你陰陽怪氣。”


    “我沒有。”


    “你有,”沈霄很篤定的道,“由愛故生憂,由愛故生怖,不然你身上的傷怎麽來的。”


    辛薇忍無可忍。


    “我隻是迴皇上的話而已。”


    沈霄心想,女子臉皮都薄,她又怎麽會承認自己吃醋到陰陽怪氣?也是他說話太直接了,該改。至於她的心意,他明白就是了。


    “你想生孩子嗎?”沈霄突兀道,“朕還沒有子嗣……”


    幾個老頭天天催他開枝散葉,好似他不多生孩子就大逆不道天理不容,催得人心煩意亂。


    這事兒,不應付還真的不行,畢竟確實有皇位要繼承。


    辛薇提醒道:“惠妃生的小公主不是嗎?”


    閨女就不算子嗣了嗎?


    沈霄皺了下眉心,眼眸略沉,沒有解釋什麽,隻是重複了一遍:“朕的意思是,你想要一個孩子嗎?”


    辛薇一驚,又提醒道:“你對書寧說,以後我是要出宮的。”


    書寧告訴她,皇帝說自己絕不會碰她的,要她去外頭的海闊天空……這才沒多少時日,他就把自己說的話丟到天南地北去了?


    生孩子原本就是九死一生,極其痛苦危險的事,在皇宮裏生孩子更甚,有無數個落胎,被害死的可能。


    她想做的事還有許多沒做,絕不想在這時候把命浪費在生孩子上麵,也絕不能。


    “原本是那麽想的,”沈霄一五一十道,“得知你心意之後,朕便知道你不會出宮了,你放不下朕,朕也應該給你個交代……”


    經曆那些事,他原本想著,她一定厭透了他。既然造化弄人,便一別兩寬。


    可從皇姐嘴裏得知她這樣執著,他怎能沒有觸動?既然她這樣矢誌不渝,那他也不應該辜負,多少該給些迴應。


    “別,千萬別。”


    她脫口而出,看到他質疑的目光後,又解釋道:“明槍易躲暗箭難防,惠妃的下場便是先例。來日方長,眼下我還不想出風頭。”


    “你說的對,不可操之過急,朕的意思也並非眼下。”


    沈霄眉宇沉凝向她走了一步,辛薇猝不及防的被他攬入懷中,臉抵在他胸前,眼前正是他玄色衣袍上金線繡的蜒蜒龍身,淡淡墨香湧入鼻中。


    辛薇渾身僵硬不自在,雙臂不自然的垂在身側,如同一樁木頭。


    沈霄擁著她,低頭,臉頰貼著她鬢邊,低沉的聲音酥酥麻麻道:“你真心待朕,朕必不負你。如若你隻是要利用朕……”


    “朕就把你丟去姑蘇,再也不見你了。”


    -


    剛出禦書房走了沒多少路,懷夕迎了上來。


    “小主,沒事兒吧?”


    “沒,沒事。”


    辛薇滿腦子都是剛剛皇帝在耳邊說的最後那句話,像是在警告她,卻又沒聽出半點威懾力。


    見四下無人,懷夕撅嘴道:“小主,你去救曹昭儀做什麽,她又待你不好。”


    “下次不救了。”


    “就是嘛,水裏救人很危險的,何況那還是曹昭儀,實在不值當。”


    “嗯,不值當。”


    “救了她的命,可到現在都沒差人去咱們湖光榭送點禮呢,”懷夕越說越來氣,“不被記好,沒賞賜,還被皇上叫來盤問,這迴報,不知道以為小主你才是罪魁禍首呢!”


    辛薇趕緊捂住她的嘴,小聲說:“快別說了。”


    懷夕點點頭,等她手放下來,又道:“柳妃娘娘倒是送來當歸四逆湯,給小主補身子的。”


    提到吃的,辛薇有些餓了,加快步子往湖光榭去。


    “太後娘娘也差人來了,說讓小主抽空去一趟壽安宮,給太後迴話。”


    抽空,那是太後派來的人太客氣。她若是不趕緊去,便是不識時務。


    辛薇迴湖光榭草草喝了碗清粥,稍作妝飾,便往壽安宮去。


    太後正坐在炭盆前取暖,讓她走到跟前來,一臉慈眉善目,感慨道:“像,真像。”


    辛薇頷首道:“太後娘娘,嬪妾總聽宮裏人說嬪妾模樣像了一人,可嬪妾究竟不知,是像了何人?”


    “你不知麽?”


    “嬪妾不知。”


    太後轉動著手中紫檀珠串,笑著看她:“柳妃像了七成就得皇上如此垂幸,你像了十成,竟然不曾入了皇帝的眼?”


    “嬪妾及不上柳妃娘娘萬分之一。”辛薇自謙道。


    太後拉過她的手,細細摩挲著,慈和問:“哀家聽說,你自小賣身為奴。”


    “是的。”


    “哀家是浣衣局宮女出身,這一路走來,實屬不易,”太後略粗糙的指腹撫過她如羊脂玉的肌膚,稍稍停頓了下,繼而笑著道,“辛婕妤,含辛忍苦,總會苦盡甘來的。”


    太後韶華時有幾分姿色,僥幸被先帝看中獲封才人,卻就此埋沒後宮中,再沒有被先帝想起。可她又幸而得了皇後賞識,皇後提了她幾次位分,直致昭儀,其賢惠品性才又入了先帝的眼,將沈霄指給她撫養。


    那時,沈霄已經十歲,不容易同人親近,她也悉心照顧著,總算靠養子成了太後。


    這一路走來,似乎能用忍耐、僥幸兩字概括。


    辛薇眉睫一跳,“謝太後。”


    太後衝她點點頭,慈聲道:“迴去吧。”


    這就迴去了?


    辛薇站著不動。


    “在太掖池邊,嬪妾……”


    皇帝既讓太後查這事,自己身為救人者,必得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太後笑著道:“你聽見聲音便匆匆去救人,全心全意隻在落水之人上,哪顧得了旁人什麽?何況曹昭儀落水之處偏僻,有樹木遮擋,很是隱蔽。你不過是去救人,能看到什麽,知道什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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