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長看著眼前青春自信的現任國公、國公夫人,再看看已氣的渾身發抖、快要昏過去的林氏太夫人,委實難以決斷,「茲事體大,待我和族中耆老商議之後,再作定奪。」族長打了退堂鼓。還是多商量幾個人,多拉扯幾個人吧,這事不能一人說了算。太夫人年紀大了,若是有個什麽事……誰擔當的起。


    「我們聽您的。」阿遲笑盈盈答應,「大伯父嗣子人選,後街胡同裏慶叔家的小兒子,您看如何?極聰明伶俐的孩子,令人見之心喜。」


    族長含糊答應著,太夫人魂飛魄散。那張慶兩口子潦倒的很,張慶之妻胡氏尖酸刻薄,無賴成性,若敢過繼了他家的幼子,往後還有安生日子過?


    「斷斷為可!」太夫人喘著粗氣,喝道:「那家的兒子,萬萬不成!」若沾上無賴,往後是家無寧日了。


    「那家不成,換一家便是。」張勱和阿遲都笑,「擇立誰,您看著辦,立賢立愛可也。」


    族長大為讚成,「極是,立賢立愛可也。」不管是誰,橫豎你要立一個,不能再拖。立好之後,趕緊搬家吧,你再不搬,不知會生出多少風波。


    太夫人坐在椅子上喘粗氣,張勱和阿遲送族長出來,路上阿遲不經意間說起,「祖父有位門生,曾中過舉人的,學問淵博,性情卻不甚熱衷,並沒入仕。去年他遊曆川、陝等地,閑散了一年,如今迴了京,意思是要在京城覓個館。」族長很感興趣,「中過舉?」阿遲微笑,「是啊,就是柴先生,諱亦農的那位。」


    族長這份驚喜,就別提了,柴亦農可是天下聞名的老師,他自己不考進士,可教出過多少名進士!族學中若能請到這樣的名師……?張家何愁不人才輩出,何愁不興旺?


    「咱家可能延請到柴先生?」族長聲音都發顫了。一則他是一族之長,關愛族中子弟;二則他有兩位小孫子正是讀書的年齡,很有天份,苦無名師指點,進益便不大。


    「我請祖父代為說項。」阿遲責無旁貸,慨然應了,「雖無十成把握,也有八成。待有了準信兒,便差人知會您。」


    送走滿麵笑容的族長,張勱好奇道:「這麽知名的老師,好請不?」阿遲粲然,「他從前想歸隱,如今卻是想出仕了。卻也不急在這一年兩年,且慢慢看看情勢,卻再說。這一年兩年的,閑著也是閑著,來張家教教學生,蠻好。」


    如果是被重金禮聘,教導某高門大戶中受人器重的子弟,他便須有始有終,把學生教到舉業有成。可這族學卻不同,一年也好,兩年也好,隨他的意。


    「祖父,桃李遍天下?」張勱對徐次輔的學生,倒是知之不多。阿遲微微失神,徐次輔正不動聲色招攬門人,自從嚴首輔對他坦然不疑,他提撥了多少心腹?長此以往,祖父在朝中的勢力,必定會愈來愈大。可是,他若勢大,對徐家是好事麽?


    「阿遲?一一?」張勱低聲喚道。


    阿遲迴過神來,微微笑著,「好似不少呢。祖父曾任浙江學政、翰林學士,多次任主考官,稱唿他為座師的,自是人數眾多。」


    張勱牽著阿遲的小手迴了內室,心疼的說道:「歇著罷,今兒可累壞了。」阿遲見他有愧疚之色,失笑,「我又不是三歲孩童,大人總有大人該做的事。仲凱,我是你妻子,有事要和你共同麵對的。」


    張勱把她攬到懷裏,悶悶道:「你在娘家,嶽父嶽母什麽也舍不得讓你做。嫁了給我,卻要對付難纏的太夫人。」


    阿遲眼眶瞬間濕潤。張、徐兩家定親之時,那是什麽樣的情形?徐家已淪落到那個地步了。可是仲凱也好,公公婆婆也好,仿佛不知道這檔子事似的,一直拿自己當寶。


    阿遲在張勱下巴上親了親,埋頭到他懷裏,一動不動。「聰明的女孩兒不如漂亮的女孩兒,漂亮的女孩兒不如幸運的女孩兒。」徐遲,你很幸運,很幸福。


    新婚夫妻這裏是你儂我儂,蜜意柔情,太夫人那邊則是炸開了鍋。阿遲所說的話全是光明正大、擲地有聲,一幅「事無不可對人言」的模樣,磊磊落落,皎然如日月。她說的話,當天就傳遍了二房、四房、六房,眾人皆知。


    「這就對了,早該如此。」張錦深覺欣慰,「當年是父親硬逼著阿並認迴來的。國公府那時什麽樣,阿並迴來之後,又是什麽樣?不可同日而語。二嫂既要靠著阿並父子支撐門戶,又要在府裏逞她做長輩的威風,真是不知所謂。」


    張錦是張並的六叔,打小疼愛張並,早就看不慣死愛麵子的林氏。這些年來林氏霸著國公府的祖業不交,占著嘉榮堂不搬,張錦對她不滿已久。今天聽說太夫人吃了鱉,被逼過繼孫子、搬家,心中大覺痛快。


    張錦的妻子沈氏大半輩子都是順風順水過來的,從來也沒操心過什麽正經事。她正琢磨著京中正時興的衣飾,心不在焉的點頭,「如此甚好,極該給阿慈過繼個孩子。」


    四房,張釗聞訊麵目含笑,「太太,吩咐人到朱雀大街打掃宅院。還有,咱們的行裝也慢慢收拾起來。」二房搬了,咱們緊跟著也搬。


    武氏心中微曬,張並不過是你侄子,瞅瞅你對他好的,快趕上親生兒子了。他家不過流露出些許催促二房搬家的意思,你就要打掃宅院、收拾行裝了。


    「隱忍了這些年,真是不易。」武氏淡淡說道:「爵位早已到手,產業也全部收迴了,一直忍到今年才發作,這份耐性,令人不得不服。」


    如果當年就緊逼林氏、驅逐林氏,張並少不了一個「囂張跋扈,欺壓孀婦」的名聲;十幾年後的今天才開口攆人,世人隻會感概「一向溫厚待人的平北侯終於忍不下去了,可見林氏霸道太過。」


    張並,孟悠然,你們還真是既得了利,又得了名,什麽都不耽誤!武氏想著想著,牙忽然有點癢癢。


    二房亂了套。張愈和唐氏還算鎮靜,不拘是蠲了日費月例,還是搬家到東槐樹胡同,都礙不著他倆什麽事。倒是為張慈過繼孩子這一樁,唐氏聽在耳中,笑的花枝亂顫,「真過繼了張慶的孩子,太夫人日後可熱鬧了。」張慶光棍,胡氏無賴,若跟那對夫妻沾了邊,再無寧日。


    張愈忙道:「那是萬萬不可。太夫人還有多少日子?等她去了之後,留下的小孩子咱們能不照看麽,到時被張慶夫婦二人纏上,好不討厭。」


    唐氏雖然很想看太夫人倒黴,卻不至於為了這個,讓自己也惹上麻煩。聽了張愈的話,她低頭想了想,有道理啊,到時老太婆蹬腿兒去了,小孩子名義上總是大哥的兒子,做叔叔嬸嬸的哪能不管?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嫡女素華 卷三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春溫一笑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春溫一笑並收藏嫡女素華 卷三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