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勇見狀,直皺眉:


    “老東頭,你究竟想做甚?”


    他一直覺得,這個老東頭古古怪怪的。


    大半張臉都毀容了,還駝背、走起路來一瘸一拐的。


    據說,是年輕的時候,遭遇了事故,所以才臉也毀了,人也殘了,變成如今這副模樣。


    這老東頭具體姓甚名誰,大勇也不知道,反正,大家都叫他老東頭,他也就跟著這麽叫了。


    他是廚房這邊的夥夫,據說上島也有些年了。


    原本,管事當家們是不願意收他的。


    畢竟,這老東頭又老、又殘,留在島上,也沒什麽用。


    還要白費一個人的嚼用。


    怎麽看,都不劃算。


    可這老東頭一個勁兒的給管事當家們磕頭,表示自己可以一個人幹兩個人的活兒,隻需半個人的嚼用就好。


    恰好鄭老大路過,瞧見這一幕,便說讓給這老東頭一個機會,先讓他留在島上看看。


    而這老東頭,也顯然十分珍惜這個機會。


    他被分配到廚房打雜,便是真的勤勤懇懇的不停幹活。


    雖然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卻是出乎意外的幹活麻利,真就是如他所說的那般,一個人能頂兩個人幹的活。


    且,他吃的確實不多。


    真就是隻需要其他人一半的嚼用就夠了。


    畢竟,青壯男子的食量是很大的。


    老東頭這麽一個小老頭,倒真的比不得一個壯年男子吃的多。


    見他果真吃得少,幹得多,管事當家們便也不再嫌棄他老殘,合計了一番,便也將這老東頭給留了下來。


    而自留在島上之後,老東頭便一直在廚房這邊做事。


    每日裏依舊勤快。


    少言寡語,總愛獨自一人,窩在角落裏頭做事,也不愛搭理人。


    一直沒什麽存在感。


    因著他這樣,不少人,都已經忘了他的存在。


    忘了還有這麽一號人了。


    也沒人會去在意這麽一個人。


    大勇的印象裏,這就是個性情孤僻、不愛搭理人、不愛往人群裏頭湊,古古怪怪的毀容殘疾小老頭兒。


    他平時也和這老東頭沒什麽接觸。


    大家各自默默做事。


    誰知道,這老東頭今兒個這是突然發什麽瘋?


    就這樣非要盯著人家朱小草一個大姑娘瞧,還說這些沒頭沒尾、莫名其妙的胡話啊。


    這老東頭,他究竟想幹嘛?


    不僅是大勇,朱小草也是十分驚詫。


    她被這突然間竄出來的毀容跛腳殘疾老頭兒,給唬得一怔。


    見對方一瞬不瞬的盯著自己,口中還喃喃著什麽“像!實在是太像了!”,朱小草也不由得秀眉微皺,疑惑又不乏警惕的望向老東頭:


    “老爺爺,你……你在說什麽?


    什麽像不像的?


    還有——


    你這般盯著我做甚?”


    說實話,這老東頭的臉……


    也不知他曾經經曆了什麽。


    臉上那凹凸不平的疤痕,縱貫了他的大半張臉。


    顯得格外可怖。


    且,還又是駝背、又瘸又拐……


    被這樣一副模樣的老頭兒盯著,朱小草這麽一個不大點的小女孩兒,心裏頭,還真是有些瘮得慌,十分的不自在。


    麵對大勇的皺眉嗬斥,老東頭恍若未聞。


    並且,他也同樣沒有迴答朱小草的話,而是兀自盯著朱小草瞧,視線無意間掃過朱小草的頸項,掃到她此時掛在脖子上的銀鎖時,老東頭猛的瞳孔一縮。


    而後,他便是突然伸出手去,一把奪過那枚銀鎖,捧在手中細細的瞧著。


    在場所有人都未曾料到,老東頭會如此行事。


    都被他這番舉動,給弄得一怔。


    朱小草還沒有搞清楚狀況,便隻覺脖子上微微一疼,眼見得她戴著脖子上的銀鎖,被老東頭給扯了去,朱小草不由急道:


    “你做什麽?這是我娘的遺物,是我爹從小戴著的銀鎖。


    還給我!


    趕緊還給我!”


    說話間,朱小草便衝過去,伸出手,欲要從老東頭的手中,奪迴她的銀鎖。


    誰知,聞得朱小草的話,原本還盯著手中搶來的銀鎖細細打量、兀自出神的老東頭,卻是倏然抬起頭來,望向朱小草:


    “丫頭,你說這銀鎖,是你爹從小佩戴之物?


    你確定?”


    朱小草被突然間抬眸望向自己,冷不丁冒出這麽一席沒頭沒腦話語的老東頭,給唬得一怔。


    卻還是下意識點了點頭:


    “我當然確定。”


    說著,朱小草又一直被老東頭捧在手中的那枚銀鎖,目露悲切:


    “這是我娘的遺物。


    我娘說,這是我爹打小所戴之物。


    它對我很重要。


    老爺爺,你把它還給我吧!”


    聞言,老東頭的視線便是在手中的銀鎖、與朱小草的臉上,來迴的打量了一番,眸光灼灼,心中已經有了一個推測。


    並且,他覺得,這個推測,應是八九不離十。


    麵前這女孩兒,應該就是……


    “丫頭,你爹呢?


    他如何了?”


    說是娘的遺物,那她娘應該是不在了。


    那爹呢?


    隻說此物,乃是她爹自小佩戴的。


    那他爹現在如何了?


    為什麽,這從小佩戴之物,現如今,又不戴了?


    還在他媳婦臨終之前,留給了女兒?


    才一將話問出口,老東頭的唿吸便明顯變得有些急促起來。


    心中,已隱隱有了不好的念頭。


    莫不是,那孩子,他已經……


    “我爹……他在我很小的時候,便已經去世了。”


    乍一聞得老東頭的話,朱小草的麵色便是陡然一黯。


    雖然覺得,麵前這老爺爺問的這些話,實在是有些突兀、還有些莫名其妙,朱小草還是止不住哀傷。


    想起了自己的身世。


    想娘、也想早逝的爹。


    他們都已經過世。


    如今,這偌大的人世間,就剩她一人獨活了!


    思及此,朱小草不由眼眶泛紅,一番話的尾音之中,也帶上了濃濃的哽咽之聲。


    心中那隱隱的猜測,得到了證實,乍一聞得朱小草的話,老東頭便猶如被瞬間抽幹了神魂一般,身形猛的晃了晃,腳下一個踉蹌,險些直接栽倒:


    “什麽?


    死了?


    安兒他……死了!


    ”


    老東頭如魔怔了一般,兀自喃喃,話到最後,竟是歇斯底裏的大哭大囔了起來:


    “嗚嗚,嗚嗚嗚嗚,安兒,你怎麽就去了呢?


    我的安兒,他死了!


    死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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