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時節村裏已有賣炭翁過來叫賣,趙雲程備了四車,後山院裏添了幾個屋子,白日抓煙時,就要點兩個火盆,家中李桂棠行動不便,也不能如前幾年早起去臥房,和他們一起待著,今年格外的費炭。


    趙雲程所料不差,顧豐確實又有了賣田的打算,他聞聲趕了過去,以前幾年一樣的價錢買下了三畝,並到鎮上衙門辦了地契。


    隨著天兒越來越冷,李桂棠的精神卻是越來越差,秋日裏還能到屋外瞧瞧院子,可現在連地都下不了,趙雲程盡心伺候著,心裏知道他阿奶可能熬不過這個冬天。


    趙文河和萬秋得了消息,每日早閉點半個時辰,過來守著李桂棠,不想給這輩子留下什麽遺憾。


    冬月中旬,村裏還不曾落過一場雪,趙雲程本想著早早宰了年豬,可就在他打算去鄰村尋劉正的前一日,李桂棠突然間食不下咽。


    趙雲程心知這不是什麽好事,連忙駕著牛車去了鎮上,支會了趙文河和趙雲涵,待幾人趕迴來時,李桂棠的情況很是不好,徐言其和趙雲竹在一旁陪著,怕眼前的場麵嚇著趙時桉,兩人都將孩子留在了田家。


    徐言其請來了張郎中,但他探過脈象後,隻對這兩人搖了搖頭,李桂棠已經行將就木,不論再多做什麽也是徒勞。


    “別讓老人遭罪了,準備後事吧。”張郎中歎息一聲,背手而去。


    趙雲竹坐在李桂棠的身邊兒,強忍著淚水,李桂棠還沒走,他不想讓他阿奶看到他流淚的模樣。


    幾個小輩坐在炕前不斷喚著李桂棠,可現在的李桂棠意識已然不清,再發不出聲來應和他們。


    “阿奶。”見李桂棠半睜開眼,趙雲竹激動的握起了她的手。


    “都別哭,我活到這個年紀,沒經曆什麽病痛的折磨,也算得上是壽終正寢,人老都會走這一步,你們越是這般,阿奶的心越是難安。”李桂棠氣短的言道,“往後的日子,你們三姐弟一定要勤走動,多互相幫襯著,不要因為阿奶一走,就疏離了起來。”


    趙雲涵任憑淚水在臉上肆意,身為大姐的她勉強擠出一抹笑意,應下李桂棠的話:“噯,我們都記下了。”


    “文河,”趙文河聽聲,立馬湊近到李桂棠的麵前,隻見李桂棠費力的抬手摸了摸兒子的臉龐,囑咐道,“你要和秋哥兒好好過日子,你們隻有雲安一個孩子,定要教導好了。”


    無力的垂下手臂,適才那短暫的意識清醒,不過是李桂棠的迴光返照,她費力的撩著眼簾,視線逐一略過眼前的小輩,最後安詳的合上了雙目。


    “阿奶!”趙雲竹悲慟大哭,那個百般愛護他的阿奶終是離開了他。


    徐言其淚眼婆娑的瞧向身邊的趙雲程,見他正無聲的流著眼淚,直到握上他垂在身側的手,才發現他整個人都在顫抖。


    趙文河身為他們中唯一的長輩,後事還需他主持,他和趙雲程招唿了一聲,和萬秋駕著驢車出了門。


    前去鎮上采買棺材的道兒上,趙文河坐在板車前抹淚,萬秋眼眶中亦噙著淚,他進趙家的門多年,先前失了兩個孩子,和趙文河多年無子,李桂棠也未曾有過任何置喙,在他心裏,李桂棠是個好婆母。


    李桂棠下葬那天清晨,天兒飄飄灑灑下起了雪,老人言下葬遇雪是吉兆,若要富雪蓋墓,若要窮雨淋墳,說得便是這個道理。


    家中少了李桂棠,整個院子都冷清了下來,趙時桉雖然不懂,但卻是能真切感受到彌漫在周圍的悲切。


    “阿麽,想祖奶。”趙時桉窩在徐言其的懷裏,不知這幾日祖奶去了哪兒,自己到東屋也看不到人。


    提到李桂棠,徐言其一開口便帶上了幾分啜泣:“祖奶去了很遠的地方,咱們暫時見不到她,她也很想桉哥兒。”


    眼看都進了臘月,家裏的兩頭年豬還沒宰,夜裏趁著趙時桉睡著,徐言其和趙雲程談了許久,老人雖然離了世,但日子還要繼續往前走,不能一直沉浸在那份悲傷裏。


    翌日清晨,徐言其起身時,炕上就沒了趙雲程的身影,他去了院中,發現東屋的房門開著,趙雲程獨自在冷房的炕上坐著。


    “雲程,這房裏沒燒炕,屋涼。”徐言其進了屋,搭在炕沿上陪他坐了一陣,“你忘了阿奶臨終前說過的話嗎?你這副模樣,阿奶她不會心安的。”


    “我沒啥,就是習慣了起來往東屋走一遭。”趙雲程低頭掩飾著淚眸,“今兒我駕牛車去鄰村一趟,讓劉叔過來宰年豬。”


    徐言其起身踱步到趙雲程身前,抬手抱住了他,趙雲程將頭埋進他的懷中,慢慢抽噎出聲,今年剛給李桂棠置辦的襖衣,他阿奶都還沒來得及穿。


    緩了一會兒,趙雲程和徐言其出了東屋,拐進了灶房忙活著生火做飯,趙時桉還在臥房睡著,醒了會趴在窗邊喊人,倒不用他們操心。


    這些時日,趙雲竹一如往常的去後山院中做工,徐言其本想讓他歇幾日緩緩情緒,可他卻沒答應,與其閑下來想他阿奶,還不如讓他忙起來。


    吃過晨食,趙雲程套起牛車出門去鄰村,臨出門前,趙時桉讓他抱著貼了貼臉,徐言其笑看著父子倆,小孩子的心思最敏感不過,大抵是趙時桉察覺到他爹的情緒不高,這幾日總尋著機會和趙雲程親近。


    鄰村挨著不遠,和劉正約好了明日過去宰豬,趙雲程沒多逗留,駕著牛車迴了村。


    離晌午時辰尚早,趙雲程拿著砍刀上山砍柴,冬日天冷,王大壯有一個多月沒去鎮上做工,也知曉李桂棠離世的消息,今兒碰上趙雲程,不禁勸說了幾句。


    “你不用說場麵話,大道理我都懂,明兒家裏宰豬,後山院裏的活兒歇一日,你和大剛帶著媳婦孩子過去。”趙雲程扔下手中的枯樹枝條,朝王大壯說道。


    王大壯應聲道:“噯,我這不是知道你心裏難受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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